我背着包袱出门的时候,整个宫道里静悄悄的。
天上飘着毛毛细雨,像极了老祖母在街边捡到我的那个深夜。
当时的许之寒只有六岁。
他穿一身紫红色劲袍,斜坐在椅子上,目光冷冷地看着我。
哪来的小耗子,脏死了。
嘴上说着嫌弃,可他却扭头命下人给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乳茶。
远处有阵阵丝竹声传来。
我抬头看了一眼。
那个方向,是承欢殿。
我讽刺一笑,随即搬出藏在草丛里的梯子,从墙角翻了出去。
在夜色的掩盖下,我顺利离开皇城。
出城后,我在街边买了一辆马车。
又经过整整七天的奔波,终于回到了南方的偏远小镇。
都说落叶归根,我现在才觉得,这句话没有错。
人终是要回到家乡的。
哪怕那个家乡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。
我带了不少银子,很快就在依山傍水的位置买下一座小宅院。
离开的时候,我还小。
在上京生活的这些年,我早已忘记了家乡话要怎么说。
如今,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。
好在山脚下都是用来种植棉花的田地。
附近只零零散散住着一些从外地过来经营棉花产业的小商户。
面对我这样一个落单的小姑娘,他们也充满了善意。
有天,我去街上买菜。
就在我因为听不懂卖菜婆婆蹩脚的官话尴尬时,是楚晔替我解了围。
他是从南方过来收购草药的商贩,前几日在我隔壁租了间院子。
隔天我特意做了些烧饼送过去,感谢他前一天的帮助。
聊了几句才知道,他和家里人闹别扭。
所以一个人跑到这里躲清净,顺便靠卖草药谋生。
他很年轻,周身总围绕着热烈的生命力。
远离了上京城的人和事,在这样自由淳朴的环境下,我也渐渐被他的热情所感染。
看着远处巍峨的青山,我才猛然想起。
今年的我,不过也才二十岁。
花样年华,却因为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闱中。
每日提心吊胆,夜不能寐,竟总觉得自己心如槁木,垂垂老矣。
我从街上买了些种子回来。
很快,院子里就被各色鲜花填满。
为了方便乘凉,我在桂花树下放了一张小小的摇椅。
闲来无事,我便躺在树下喝茶赏花。
虽然有些简陋,但却让我感到十分惬意。
许家的后花园中,种的都是江雪南喜欢的兰花草。
大大小小的古树下,也都扎着少女喜爱的秋千。
那是许之寒当年亲手为她做的,谁也不能碰。
当年,老祖母觉得兰花草太单薄,放在院子里显得凄冷,有损许家颜面。
便想命人拔掉那些兰花草。
许之寒为此发了好大的火。
扬言如果兰花草不在了,他就再也不回这个家。
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。
江雪南和那些兰花草,成了许家的最重要的东西。
也成了许之寒活下去的动力。
门被敲响。
进来的楚晔穿着素白短衫,背上背着一个竹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