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温婉沈御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温婉沈御写的小说咸鱼小妾》,由网络作家“温婉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温婉不动声色的问:“这个沈将军,也很厉害吗?”沈舟连连点头,“非常、非常的厉害!在沈将军来边城之前,我们被漠北人揍得可惨了。”“每个村子都被漠北人抢过,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,就连城里都被漠北人杀进来过两回,听说当时血流成河,掩埋尸体就花了十来天。”“是沈将军带着兵马将边城抢了回来,还把漠北人赶到了城外一百里,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役,沈将军就没输过。”可以看出,沈舟完全是个沈大将军的小迷弟,提到沈将军的时候,整张脸上都绽放着光彩。温婉倒是没想到,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在战场上居然如此神勇。可惜了,是个种马。他后院养了那么多的女人,足以可见私生活多么的混乱。温婉突然生出逗逗沈舟的心思,笑道:“那你觉得是沈大将军厉害,还是你阿柴哥厉害?”手心手背...
《温婉沈御写的小说咸鱼小妾》精彩片段
温婉不动声色的问:“这个沈将军,也很厉害吗?”
沈舟连连点头,“非常、非常的厉害!在沈将军来边城之前,我们被漠北人揍得可惨了。”
“每个村子都被漠北人抢过,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,就连城里都被漠北人杀进来过两回,听说当时血流成河,掩埋尸体就花了十来天。”
“是沈将军带着兵马将边城抢了回来,还把漠北人赶到了城外一百里,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役,沈将军就没输过。”
可以看出,沈舟完全是个沈大将军的小迷弟,提到沈将军的时候,整张脸上都绽放着光彩。
温婉倒是没想到,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在战场上居然如此神勇。
可惜了,是个种马。
他后院养了那么多的女人,足以可见私生活多么的混乱。
温婉突然生出逗逗沈舟的心思,笑道:“那你觉得是沈大将军厉害,还是你阿柴哥厉害?”
手心手背都是肉,沈舟面色一僵,似乎难以回答这个问题。
他纠结着问:“只能选一个吗?”
温婉点头,“对,必须比个高矮。”
沈舟挣扎半天,一咬牙,“那还是沈大将军厉害一点儿吧,毕竟他救的人多,是整个端朝的大英雄。”
顿了顿,他抬头反问:“那小婉姐姐呢,你觉得谁厉害?”
“我嘛,当然是……”
她卖了个关子,在沈舟脑门儿上敲了一下。
“你别忘了,我是喜欢你阿柴哥的,所以我当然是觉得你阿柴哥更厉害啊!”
一想起阿柴那厮每次被她调戏,都会恼羞成怒、满脸通红,她就忍不住感慨。
有生之年,居然还能见到如此纯情的男人,和那些种马比起来,甚是难得。
喜欢……
这两个字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吗?
刚踏上楼梯的沈御眉头一皱,表情略显不悦。
倒是走在他身后的高翎忍不住笑了起来,他与沈御相交多年,也知道沈御在外行走的时候,用的是周柴这个化名。
高翎手中折扇在沈御肩膀上拍了拍,一副看好戏的挤眉弄眼。
“可以啊,这才多久,就把小娘子哄得服服帖帖!”
沈御睨了他一眼,依旧止不住他的戏谑。
高翎感叹:“这还是第一个瞧不上沈大将军,反而对阿柴情有独钟的姑娘吧?”
“你做沈大将军的时候一直戴着面具,不以真面目示人,全靠身上大英雄的光环,才让边城里的姑娘们对你心生爱慕,怎么样,现在被一个小校尉比下去了,什么感受?”
“呵,”沈御扬了扬嘴角,“这难道不是说明,不管我以什么身份出现,姑娘们都更喜欢我?”
高翎:“?”
沈御说完,大步走向窗边两人。
“好人家的女儿,不会随随便便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上,以后在外要注意言行。”
温婉正在喝茶,突然被“老干部”似的教育,这口茶差点儿咽不下去。
得,冤家路窄,这茶是喝不清净了。
沈舟倒是很高兴,立刻站起身,“阿柴哥!”
沈御应了一声。
高翎笑道:“不愧是你干儿子,你看看,我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儿,他就看得见你一个人。小沈舟,你是看不见你翎哥?”
沈舟傲娇的哼唧一声,“那我都说好多回了,我已经十二岁了,再过两年都能上战场了,别在我名字前面加个小字。你什么时候不叫我小沈舟了,我什么时候叫你翎哥。”
“叫什么?”高翎装作没听清。
沈舟认真重复,“翎哥。”
高翎满意的笑,“哎。这不是叫了吗?”
反应过来上当后的沈舟气得不行,奶凶奶凶的瞪他。
高翎逗完沈舟,这才面向温婉,“我叫高翎,是这城里的首富,你就是弟妹吧,以后阿柴这小子要是欺负你,你尽管给我说,我保准给你出气。”
首富?
温婉眨巴着大眼睛打量高翎。
长相平平的高翎,身材和其他边关男子一样,比内陆男子高大,一身帝京流行的锦衣华服,又比边关男子多了几分风流和富贵。
她看了看一身素衣的阿柴,又看了一眼穿着华贵的高翎。
“高大哥,”温婉开口,声音软软糯糯的,“高大哥快坐,我正好有件事想和大哥聊聊呢。”
高翎满脸惊讶,“哦?”
沈御挑眉,狐疑的看向温婉,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说话。
温婉全当没看见,娇滴滴的往沈御身上一靠,戏精秒上线。
“相公,你别不好意思啊,我一看高大哥就是好人,咱们遇上困难了,高大哥肯定会帮忙的。”
沈御忍住推开她的冲动,冷冰冰的说:“注意言辞!”
“嗯。”
温婉嘴上乖巧的答应,行动上可一点儿都不含糊。
她唉声叹气的说:“高大哥,您是边城首富,人脉肯定很广,有没有认识什么神医,对男子不能人道有良方的……”
“不能人道?”
高翎一整个惊住。
沈御更是脸色瞬间阴沉,抬手就要去捂温婉的嘴。
温婉一边扒拉着他的手,一边哀怨道:“相公,我又没说是你,我已经很注意措辞了……”
她摆出委屈巴巴的小女儿姿态。
沈御气极,这丫头果然是个有仇必报的,不就是刚才教育了她两句,这会儿就开始报复了。
她是没明说是他,可这话问出去,谁都会自觉往他身上靠。
这比直接说更难解释!
高翎倒是看温婉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,“弟妹你放心,这件事包在我身上。”
他说着,又转头对沈御说:“你也是,这种问题怎么能讳疾忌医呢,还让弟妹来跟我开口。”
沈御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气得肝疼了。
他猛地一拍桌子,“你们两个够了!”
他说完,对沈舟吩咐,“你去隔壁商铺买几样点心,一会儿给哑婆带回去。”
沈舟应声,拿了碎银子离开。
支走他以后,沈御面色严肃的扫过还在调侃的两人。
“一个假外室,一个假大哥,还真入戏了。要不我给你们搭个台子,让你们上去唱一段儿?”
温婉指着高翎,“你是假的?”
高翎:“你也是假的?”
得,还以为能让沈御在对方面前丢脸的他们,同时陷入了沉默。
瘦高的少年,弓着身子牢牢抱住娇小的女人,脸上的神情明明是恐惧的,可一双眼睛里却充斥着挑衅。
隔着整个院子,沈御和少年目光对上,两个人都同时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。
与战场上生杀予夺不同,这种敌意,源自于人性最原始的占有。
沙场上走下来的战将,越是关键时刻,越能云淡风轻。
沈御亦是如此。
他平静的将少年的挑衅看在眼里,却并没有愤怒,只是轻轻地笑了。
他的笑,反倒是让少年一惊。
温婉拍了拍温恩的背,从他怀里退出来,又奶凶奶凶的转头对沈御说:
“都怪你!他就是个孩子,你吓唬他做什么,现在好了吧,你在他眼里都成凶神了。”
她看起来是在骂,可话里话外都在说明,这只是一个误会。
沈御滚着轮椅走近,轻飘飘的重复她的话。
“孩子啊,对,他只是个孩子,是我唐突了。”
他在“孩子”这两个字上,语气咬得极重。
果然,温恩一听,脸色顿时就彻底垮塌。
他是孩子,所以,他刚才和温婉之间的拥抱,也就失去了男女之间的意义。
温婉来到沈御身后帮他推轮椅,又招呼大家道:“都别愣着了,快进去吃饭吧,今天是我的乔迁之喜,所有人,一个别跑,都给我喝两杯!”
沈舟小声嘀咕,“所有人不行吧,小佳她们才五六岁。”
温婉给他一个脑崩儿,“傻啊,我说喝两杯,又没说只能喝酒。你们几个小的,喝水就行。”
“这么说起来,应该在院子里种几棵果树的,将来结出的果子可以做成果汁,最适合你们这群馋嘴的小孩儿。”
沈舟问:“果汁是什么?果子煮出来的汤吗?”
温婉:“我可怜见的,果汁都没喝过,果汁啊,就是用各种水果……”
一场乔迁宴,宾主尽欢。
温婉本就是个善谈的,喝了几杯酒,性格越发豪迈起来,拉着几个孩子,硬生生教会了他们几首现代儿歌。
夜深人静,孩子们闹腾得累了,沈御让小厮安排了马车,将哑婆几人送回偏院。
温恩看起来人高马大的,被温恩灌了一杯酒之后就倒下了,原来竟是个一杯倒的货。
“我们一起学猫叫,一起喵喵喵~~”
温婉还没冷静下来,蹲在沈御身前,两只爪子挠着鼓鼓的腮帮子,一双眼睛醉意朦胧,映衬着沈御不自觉的宠溺微笑。
“你怎么不唱?这么简单,你都学不会,真是个笨蛋。”
温婉嘀嘀咕咕的,说话的时候脑袋一歪,直接趴在了他的膝盖上。
烛光摇曳,晕黄的碎光落在她的脸上,卷翘的睫毛一开一合,越发可爱了几分。
沈御声音低沉,“普天之下,也只有你敢当面骂我笨蛋了。”
他抬手抚摸着她的脑袋,柔软的发丝裹挟着属于她的体温,掌心里传来的触觉,清晰的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。
他倒是该感谢温恩的。
在温恩挑衅的拥抱这个女人的时候,他才意识到,他的确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占有欲。
在此之前,他是不愿意承认他堂堂大将军,会对一个商贾小妾生情的。
正是温恩那一抱,让他意识到,他做不到让她成为其他男人的女人。
“罢了。”
沈御叹了一口气,事已至此,也只能面对现实了。
*
温婉一觉醒来,感觉天都塌了。
喝酒的时候一时爽,酒醒之后的宿醉袭来,让她觉得自己跟废人没两样。
头晕眼花,全世界都在打旋。
她顶着鸡窝爆炸头坐起身,呆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。
“我草!”
眼前一幕,让她惊呆了,连淑女不适合口吐污言秽语都忘得一干二净。
沈御似乎正在更换长袍,露出了肌肉分明的上半身,完完整整的腹肌,就这么突然展现在她的面前,让她还能怎么保持理智?
以前刷短视频的时候,通过大数据分析,平台总是给她推送各种各样体育生视频。
她表面上是拒绝的,可内心却暗自窃喜,大数据诚不欺我也,果然知道在她道貌岸然的本性掩盖下,她真正喜欢的是什么。
于是乎,她总是暗搓搓的顶着一脸姨妈笑,放肆的大饱眼福。
那种快乐,恍如隔世。
现在,那份快乐回来了!
活生生的体育生摆在眼前,还是颜值天花板!
简直是加倍快乐!
温婉此刻内心溃不成军,歇斯底里的吼着:
“矜持,矜持!”
“温婉,你给我矜持点儿啊!”
“这个男人是古代直男,男尊女卑观念很重,他不适合你!”
“不适合就不和他成亲,白睡他啊!”
“女人,你可以无耻一点儿,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,睡完就跑!”
“矜持……是矜持不了一点儿了!”
温婉的脑袋里,各种各样疯狂的声音不断响起,仿佛出现了上百个温婉的小人儿。
她们每一个都带着恶魔角,叫嚣着要把这个腹肌完美的男人关起来,狠狠地把玩他,征服他!
温婉羞耻的蒙住了脸。
她定是酒喝多了,酒精中毒了,才冲破了道德的束缚,释放了颜狗的本性。
她还在挣扎,殊不知沈御将她丰富的表情看在眼里,眸子里狡黠一闪而过。
他不慌不忙的捡起一旁的长袍,慢腾腾的穿着,似乎没注意到温婉的偷窥。
正是印证了那句话。
最完美的猎手,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。
“赵小婉,你看够了吗?”
穿好衣服,沈御佯装不悦的出声。
“还没……”温婉一怔,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,她竟然下意识的回答了实话。
她干笑两声,眼珠一转,“还没看到!对,我什么都没看到。”
沈御轻笑着睨了她一眼,“没看到就好,我们好人家的男人,可不能随便被人看了去。你要是看了,我可要你负责的。”
这话听起来怎么茶里茶气的?
温婉狐疑的盯着他,“好人家的男人,大清早的在我房间里换衣服?”
闻言,沈御一点儿没慌,他似乎早有准备。
他似笑非笑的看过来,“你确定,这是你的房间?”
温婉一怔,左右看了看,顿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也许是打嘴仗输给了温婉,接下来的路程,阿柴一句话都没和温婉说。
金木花重金从驿站老板处买了一辆马车,温婉坐在马车里,金木替她赶车。
温婉好几次掀开车帘往外看,都只看见阿柴骑着马走在最前方的背影。
阳光下,身形挺拔的男人,怎么看都近乎完美,可惜啊,就是性格太差成了硬伤。
温婉无聊,和金木闲谈起来,“金木大哥,你家校尉嘴巴这么毒,平时同僚相处,真的没有人揍过他吗?”
“揍他?”
金木嘴角一扯,“谁敢揍他啊,都是他揍别人。”
温婉装模作样思考一阵,摇头叹道:“也是,这年头,都是怂的怕横的,横的怕不要命的。你家校尉这脾气,正常人应该也不会和他正面冲突。”
金木听出她的言外之意,分明是说阿柴脑子有毛病,不是正常人。
金木悻悻的缩了缩脖子,压低声音劝说:
“小婉姑娘,我家大人耳力好,你这样说他听得见的!”
温婉一脸淡定,“听见就听见。他还能杀了我?”
金木正准备说两句吓唬她,却听她直接发表了意见。
“金木大哥,你就不用吓唬我了,我又不傻,你家校尉留着我,还真把我当细作啊?”
温婉撇了撇嘴,“不就是看我有利用价值才留着我吗?我都懂。所以啊,只要我还有用,你家校尉就不会对我下手,你说对吧?”
被她一语戳穿,金木既震惊又佩服。
说实话,长这么大,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聪明的姑娘,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,那股子狡黠和他们军师简直七分相似。
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阿柴,的确听见了两人的对话。
他没有回头,可眸子里的深邃却浓重了许多。
*
边关的落日,带着大漠边缘处独有的浩瀚风光。
巍峨的城楼在连绵的山脉脚下,过往路人匆匆前行,尽皆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挤入了城内。
和被盘查之后才允许放行的其他人不同,阿柴一行人没有经过任何盘查就进入了城内。
其他人径直前往驻地,阿柴带着金木和另外几个兵士,“押着”温婉的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。
两进两出的院子,不算大,却五脏俱全。
管事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麽麼,听阿柴叫她哑婆,人如其名,口不能言。
阿柴没有下马,只握着马鞭抬手指了指温婉的方向,吩咐:
“我派几个人守在院子周围,这段日子不能让她出院子。除了不能出院子,其他的,她有什么需求都可以依她。”
哑婆点点头,又比划了几句手语。
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,阿柴先是怔住,随即脸色不正常的红了一瞬。
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温婉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主意,眼中戏谑一闪而逝。
随即,他向哑婆回了一阵手语。
哑婆是又惊又喜,连连拍手,似乎是在替他高兴。
温婉不懂手语,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交流着她不明白的信息。
不过她有种预感,以阿柴的尿性,多半没憋好屁!
金木跟着阿柴走了,剩下四个兵士自动退到了院子外把守。
院子里只剩下哑婆,哑婆友善的冲温婉露出笑容。
伸手不打笑脸人,更何况是个残疾的老婆婆。
温婉即便对阿柴不满,却也不好发泄在这样一个面带善意的老人家身上。
哑婆领着温婉到了一间厢房,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崭新的被子枕头。
被子材质柔软,是上等的蚕丝,就是颜色带着喜庆的红,被子上方还绣着一对对欢喜的鸳鸯。
“哑婆,这怎么看起来是囍被啊?”
“我初到贵府,用这花样的被子,不合适吧?”
“哑婆,有没有素净点儿的被子啊?”
她也不知道哑婆能不能听懂,只能自顾自的说着,祈祷着哑婆只是口不能言,能听见。
谁知现实总是往最残酷的方向发展。
哑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又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听不见。
温婉苦着一张脸,又尝试指了指被子上的鸳鸯图案,“这个,不好,不适合……”
哑婆脸上带着笑,对着她连连点头,又竖起大拇指。
得,鸡同鸭讲,完全无法交流。
周材,你够狠!
温婉放弃挣扎,只能自我安慰,只是被子而已,往身上一扒拉,就是个御寒工具而已,没有实际意义!
除了不能出门以外,温婉在这个小院住下之后,居然十分的适应。
哑婆是个能干人,尤其擅长厨艺,做出来的饭菜比将军府那个老厨子要好吃一百倍。
哑婆慈祥热情,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,将温婉照顾得面面俱到。
温婉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,哑婆就会为她送来香喷喷的早饭。
吃完早饭之后,哑婆会领着她去后花园里消食。
原来这院子里除了哑婆之外,还养着七八个年龄在五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的孩子。
孩子们正是爱玩的年纪,也不认生。
再加上哑婆不知道跟他们怎么交代的,这些小孩儿对突然住进来的温婉完全没有排斥,而且还十分的热情。
但凡温婉一出现,孩子们就会围过来和她玩,和孩子玩累了,还有书房里上千本话本给她发时间。
几天下来,温婉似乎又回到了将军府的悠闲时光。
除了不能离开这座院子,这样的日子,温婉挑不出丝毫的毛病。
*
边城军营。
校场上指挥着将士们练了一天的阵型,身穿蟒袍盔甲的男人才收回佩剑大步往营帐方向走。
他取下头盔,露出坚毅俊美的脸庞。
如果温婉在这里的话,一定能认出来,这个穿着大将军铠甲的男人,正是她口中那个性格有硬伤的小校尉阿柴。
周材是他随便取的名字,他真名沈御,乃端朝唯一异姓王沈廉的次子。
金木举着一个水壶递过去,沈御接过后拔掉塞子,仰头喝了半壶水后,似想起什么来。
他脚步一顿,问:“那丫头这几天什么反应?”
金木满脸犹豫,似乎在斟酌说辞,“大将军,您要听实话吗?”
“呵,”沈御目光一沉,“你要想再去校场上练两个时辰,也可以说假话。”
篝火跳跃,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,将白皙的肤色染上一抹红晕。
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,眸子里的光芒比篝火柔和几分,却比篝火来得温暖。
沈御喜欢看她认真又可爱的表情,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。
温婉一怔,奶凶奶凶的哼了一声。
“说正事儿呢,你别动手动脚的。”
沈御笑了笑,这才接着说:“从山神庙开始,但凡我们找到的古墓,身后总有那么一群人如影随形,你觉得是为了什么?”
温婉:“还能为什么,肯定是你们要找的东西。”
“对。”沈御点头道:“假设阿卓信就是追着我们的那群人,我们东西还没找到,他们却突然撤退了,又是为什么?”
他像个善于引导学生回答问题的老师,带着温婉一起渐渐清理事情的脉络。
温婉仔细一想,试探着说:“因为他们提前找到了东西?或者说,他们也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地?是要赶在我们之前先去把那个古墓开了?”
越说,温婉的心就越往下沉。
敌人将他们所有的步骤都摸得这么清楚,没有内鬼通风报信,绝不可能。
但,谁是内鬼?
沈御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。
“我现在也没查出来谁是内鬼,不过可以肯定的是……既然阿卓信没有把我们这个队伍认出来,那就说明,内鬼不在我们目前这个队伍里。”
“我得找到阿卓部的老巢,游猎牧民以前从不掺和漠北和端朝的事,这次一路追杀我们,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,总得探一探才知道。”
“而且,不管阿卓信他们想做什么,这一次,我们既然来了,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。”
温婉再次感慨,“这端朝真是没救了,就你这样的,居然只给你一个校尉当?也真是太屈才了。”
沈御勾了勾嘴角,“谁说不是呢,我这样的,怎么也得是个一等大将军吧。”
“你?一等大将军?”
温婉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,“也没发烧啊,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?”
沈御蓦的握住她的手腕,“对我就这么没信心?”
温婉白了他一眼,“呵,不是对你没信心,而是对这个王朝没信心。不是你能力不够,而是这个社会就是如此,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,你的起点,决定了你的终点。”
她的言论,让沈御浅黑瞳孔瑟缩了一下。
温婉:“在这里,等级分明。如果你出身王侯之家,有你这势力,做个一等大将军是没问题。可普通出身嘛,做个将军都算到头了。”
沈御突然想起了少年时期,他作为太子伴读,跟着听帝师授课。
那时候,帝师也曾讲过一番话,意思和温婉说的差不多。
可那是帝师,而温婉,只是一个小女子。
温婉浑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,长长的叹了一口气。
“所以啊,我这样的,如果不想做人的小妾,那就只能找个贩夫走卒嫁了。”
她缓缓的挣脱他的手,活动了一下手腕,没心没肺的笑道:
“周校尉虽不是出身王侯,但也不是寻常人家吧,想来将来也会娶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妻子。”
掌心一空,沈御眸色也跟着暗了。
都是聪明人,她这是隐晦的给了他一个答案。
温婉将小毯子扯回来,“我这辈子,不会再给人做小妾了。”
沈御闻言,诧异的抬眸看她。
温婉却已经移开目光,打了个哈欠,“我困了,我去睡会儿,明天不是还得接着赶路嘛。”
她离开以后,沈御坐在篝火边上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*
第二天一大早,果然下起了大雪。
不过一会儿的功夫,草原就裹上了一层银白的颜色。
冒着风雪,队伍前进的速度不降反增,连午饭都是在马背上匆匆解决。
一连奔波了三天,终于来到了一座连绵山脉的脚下。
这座山脉,就是漠北和草原接壤的地方,翻过这座山,就是漠北人的地界了。
临近黄昏,按照往日的习惯,就该停下来安营扎寨了。
可今天,沈御脸色沉沉,观察地形之后,指挥队伍往右边的峡谷靠近。
靠近峡谷之后,所有人下马步行。
天已经彻底黑了,峡谷里寒风瑟瑟,把人的腿都冻僵了,每走一步都要多废些力气。
突然,众人瞧见了峡谷里传来的微弱光芒。
“到了?”
温婉压低声音问沈御,他趁着脸色点了点头。
随后,他打了手势,所有人便立刻分散开来,各自拿出武器,以一种狩猎的姿态盯着峡谷的方向。
温婉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,她还以为他们准备就这样冲进去。
正准备提醒他们,峡谷里情况不明,贸然进去绝非明智之举。
谁知道,下一秒,就见沈御猛地拍了一巴掌马屁股,马儿嘶吼一声,随即就往峡谷里冲。
“有情况!”
峡谷里似乎有人在放哨,立刻吹响哨子。
很快,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,瞬息的功夫就把那匹马扎成了刺猬。
马儿倒在血泊里,临死还挣扎一双空洞的眼睛。
等马死透了以后,一群人乌泱泱的就举着火把出现在温婉的视线里。
他们皆是游猎牧民的打扮,所有人动作迅速的将那匹冲进去的马儿团团围住。
温婉顿感一阵后怕,得亏沈御聪明,知道引蛇出洞,否则现在不管是谁冲进去,都是死路一条。
放哨的松了一口气。
“吓死我了,原来只是一匹马啊。”
“我还以为是那个俊俏小子的族人追来了呢。”
“追来又怎么样?还能从咱们手里把人抢回去?”
“说得也是,不就是个落寞的小家族,那么几个人老弱病残,都不够兄弟们杀个来回的。”
“说起来,那小子骨头也是硬,被信公子折磨成那样儿了,还捂着屁股不肯就范呢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可惜了,倒也是个爷们儿。”
温婉眼尖,已经认出那几个说话的人,正是阿卓信的手下。
那他们口中说的小子,就是温恩了。
一想到阿卓信在折磨温恩,温婉的脸色就惨白一片,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救人。
空气凝滞时,一股微风徐徐袭来,石榴树的树枝随风摇晃,荡漾出果子即将成熟的清香。
沈御摸索着手中的玉扳指,低着头,好一会儿没说话。
许久之后,他道:“你老家的规矩,倒是和我们端朝不一样。”
温婉还在尴尬,随口说了一句,“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,这不是挺正常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她惊骇的停下来,然后心虚的看向沈御。
他刚才说的是“我们端朝”,那意思居然将她排除在外?
他,是在试探她?
他已经怀疑她不是端朝的人了?
有句俗话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”。
温婉顿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,唯恐沈御会将她这个异类直接抹杀。
幸好,沈御似乎没有发现她这句话里的漏洞,而是自顾自的将扳指戴到了手指上。
“大小倒是合适。”
他扬了扬玉扳指,面带微笑。
温婉硬着头皮点点头,许是刚才被他的话吓到了,她此刻竟有些心绪难宁。
沈御看起来和起初并没什么异样,他也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来。
“既然你给了我一个礼物,那我也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温婉不明所以,接过盒子打开,发现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连击弩的零件。
她诧异的问:“这是上次你拿给我看过的,其中一个?”
“嗯。”沈御承认。
温婉:“为什么给我这个?”
沈御笑着道:“你猜猜?”
还跟她卖关子?
温婉撇撇嘴,略微想了想,“难不成这三个连击弩的零件,是你从娘娘庙下面的墓地里,顺手带出来的?”
沈御赞许的点头,“对。入墓不走空,你当时也进了墓地,这个你拿着。”
“呃……你是担心我空手而回,会受到诅咒?”
如果不是他提起,温婉都忘记这回事了,她是没想到,他连这个细节都留意到了。
沈御不置可否,“零件的图纸我已经找人绘出来了,所以这个零件我留着也没用,你拿着就行。”
说得这么轻描淡写,可他却随身带着,分明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。
温婉心里升起一股子暖流,再抬头的时候,眉眼都染上笑意。
沈御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被灿烂的笑容灼了一下,不自觉的跟着扬起嘴角。
院门外,金木远远的看着一站一坐的两人,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站在他边上的小厮阿贵一脸莫名,“金木统领,那就是大将军瞧上的外室吗?”
金木一愣,赶紧捂住阿贵的嘴。
“你可别乱说,这话要是被小婉姑娘听见了,她肯定要生气。她生气,大将军的心情也跟着不好,回头受苦的还是我们。”
阿贵:“哦。可小婉姑娘为什么会不高兴呢?大将军为了她,连偌大的沈府都不住,巴巴的搬到这个小院子里来住。”
金木解释道:“你年龄小懂什么,哪个女子不想要个正经名分的?”
阿贵闻言,恍然大悟,“明白了。那小婉姑娘怕是等不到正经名分的那天了,咱们将军可是有正头娘子的。”
金木眉头皱了皱,谁说不是呢,如今沈府后院还住着将军夫人呢。
想起这个,金木又叮嘱道:“你嘴巴可得紧些,小婉姑娘住在这里的消息,千万不能传回府里去。”
阿贵连连点头,“金统领放心吧,这个我晓得的。”
*
三天之后,温婉带着大包小包从偏院搬进了南街的小院。
哑婆带着一群孩子过来帮忙收拾,众人忙碌了一天之后,终于在黄昏时分将几间屋子都打理出来了。
沈舟是个小大人,去城郊挖了一棵桂花树苗,又带着温恩一起,将树苗种在了院子的角落里。
虽然是个小树苗,但树枝上也带着些许金灿灿的花朵,花香不浓,却恰到好处。
刚种好,温恩就拉着温婉去看。
温婉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。
“是挺好的,等明年的时候,这棵桂花树就会长得比你还高,到时候我们摘些桂花来熬酒,你再做一只烤羊,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。”
“嗯。”温恩郑重的点头,一双眼睛里,也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。
他又是一个字打发她,温婉忍不住唏嘘。
“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的说话啊,这惜字如金的,让我像个唱独角戏的丑角。”
温恩眉头皱了皱,说:“不丑。好看。”
“你是说我不丑,我好看?”温婉愣了愣,随即笑弯了腰。
“小恩恩,行了,我收回我刚才的话,看在你话虽然少,但还不忘夸我的份儿上,你以后想怎么说话都随你吧。”
温恩见她笑,眼神越发温柔了。
晚饭做好了,沈舟过来叫他们去正屋吃饭。
温婉应了,又对沈舟说:“你去隔壁叫你阿柴哥过来一起吃。”
“好勒。”沈舟乐颠颠的就去了。
温恩的笑容僵在脸上,抓着温婉的手腕,问:“他住在隔壁?”
温婉点头,“啊,我忘了告诉你吗?这院子就是周校尉租给我们的,租金便宜,有他住在隔壁,他武功好,一般宵小不敢放肆,还能护着我们安全。”
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,她是按照市价给了租金的,算是买卖。
温恩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。
温婉见状,“恩恩,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他上次试探你的事?那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对,一会儿我让他给你道歉,行吗?”
温恩低着头,没吭声。
“恩恩……”温婉为难的唤了他一声,带着哀求的意思。
温恩眼中闪过一抹阴冷,脸上却恢复如常。
他淡淡的吐出一个字,“好。”
温婉露出老父亲般的欣慰微笑,“我就知道咱们家恩恩是个大度的。恩恩这么好,一会儿我给你抢只大猪蹄,好好奖励你。”
温恩乖巧的应声,余光却看见院子中间的那道拱门打开,沈舟推着沈御出现在门后。
他瞳孔瑟缩一瞬,突然伸手抱住温婉,又换上一张惊恐胆小的面孔。
“姐姐,我怕!”
看起来,就像是他因为害怕才下意识的抱住了温婉一样。
温婉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沈御,以为他是对沈御有阴影,只能安抚道:“别怕,姐姐刚才不是说了,上次是个误会,他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沈御刚进院子,就见那个卑贱的奴隶,居然抱住了温婉。
金木说完好一会儿之后,沈御都没反应。
正当金木以为他是不同意这个做法时,沈御却沉声道:“好,都给她送去吧。”
顿了顿,他又道:“你即刻让人去仓库准备药材,半个时辰以后,我们出发去偏院。”
“是。”金木应声,正要转身,突然脸色一变,“将军,你说……我们?您也要去?”
沈御挑眉,“她把乱七八糟的人放进偏院里,我不得过去看看?哑婆他们还在偏院里,万一有歹人混进去,伤了他们怎么办?”
多么名正言顺的理由。
只是如果换了以前,将军是不屑跟他解释这么多的。
金木悻悻缩了缩脖子,心里明白,将军去这一趟,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沈御滚着轮椅往门外的方向走,“对了,去书房把那个锦盒拿上。”
金木面色一凝,“您要把那个东西给小婉姑娘看?”
似是想到什么,金木犹豫的多了一句嘴。
“将军,那东西如此重要,真的要给小婉姑娘看吗?连军师都琢磨不出来的东西,小婉姑娘看了有用吗?”
他也很佩服小婉姑娘寻龙定穴的本事,可事关重大,他不得不加倍谨慎。
沈御沉声道:“她见多识广,总能给我们惊喜,既然我们看不出来名堂,给她看看,兴许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。”
*
后院的石桌上,摆满了十几个瓶瓶罐罐,都是沈舟去城里四处的胭脂铺子买来的。
沈舟忍不住唏嘘,“这些祛疤的药膏可贵了,就这一小罐,够我们吃好几天的肉。”
温婉拿起一罐,打开盖子闻了闻,“贵不贵的都无所谓,要有效果才行啊,否则就白费力气了。”
温恩一直安静的站在温婉身后。
自从他进了偏院,除了最初沈舟带他洗澡的时候,其他时间他几乎跟着温婉寸步不离。
他也不说话,就那么安静的站着,温婉叫他做什么,他就做什么。
“温恩,你来闻闻喜欢哪一种,今天我们就先试试哪种。这些回头都试一遍,看哪一种有效果。”
温婉跟个话痨似的,一直念叨,“你也别担心,就算都没效果,我们以后再去找其他的,总能找到有效的。”
“嗯。”温恩又乖乖的应了一声。
他随手指了其中一种。
温婉狐疑的说:“你看都没看,就选了?”
这么不在意这些药膏的吗?
温恩不吭声。
温婉撇撇嘴,“行吧,反正都是碰运气的事,哪一瓶都差不多。”
她拿起他选的那瓶,又拉着他在一旁坐下,卷起他的袖子,替他擦药。
那些深深浅浅的皮外伤,看着都头皮发麻,她强忍着心里不适擦拭那些结巴的粉色伤痕。
擦药的时候,温恩下意识的缩了缩手。
温婉动作顿了顿,抬眸说:“是我弄疼你了?我轻一点儿,你要是实在忍不住的话……”
少年和沈舟都抬头看她,似乎等着她说出什么了不得的止痛方法来。
谁知温婉恶劣的笑了笑,冲他们一阵挤眉弄眼。
“忍不住那就哭出来吧。趁现在还不算大男人,该哭的时候就哭,没人笑话你,等将来成年了,你要哭,我就嘲笑你一辈子。”
沈舟:“……”
就这?
但仔细一想,这说法却也没毛病。
温恩闻言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可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不过他到底是不会哭的,被鞭打得血肉模糊都没哭过,擦个药,他怎么可能皱一下眉头。
他刚才躲,不是因为疼,而是因为她的指尖过于柔嫩了。
当她温暖的指腹落在他皮肤上的时候,那种触感,让他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。
这种陌生的感觉,让他想要靠近,却又本能的退缩。
金木推着沈御进入偏院的时候,正好看见温婉温柔的替面黄肌瘦的少年擦药。
沈御浅灰色瞳仁缩了缩,目光很冷。
金木:“小婉姑娘。”
温婉听见声音,回头冲金木笑了一下,目光落在沈御身上的时候,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收敛。
变脸得相当明显,毫不掩饰。
沈御面色更沉,金木也很尴尬。
幸好,这院子里还有个气氛组成员,沈舟。
“阿柴哥,金木哥。”沈舟像只愉悦的小蜜蜂飞到了沈御和金木跟前。
“阿柴哥,哑婆不是说你受伤了,这段时间都不能来偏院看我们吗?你今天怎么来了,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?”
沈御抬手摸了摸沈舟的头,“伤没好,我来找你小婉姐姐帮个忙。”
说着,他看向温婉。
温婉甩了一个后脑勺给他,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沈御无奈的叹一口气,冲金木使了个眼色。
金木抱着一个大布包走过去,将布包放在石桌上打开,露出里面一大堆的瓶子、罐子。
“小婉姑娘,听说你在找祛疤的药材,这些都是京城那边来的上等药膏,肯定比你在外面买的那些都管用。”
温婉扫了一眼那些药膏,内心些许挣扎。
嗟来之食,虽然吃起来硌牙,但肚子饿起来的时候,谁还管这个。
温恩的确是需要这些膏药。
见她犹豫,沈御眉头皱了皱,“收下吧,也不是白给你,我有条件。”
温婉一听,顿时偷偷松了一口气。
有条件,就是做交易。
做生意,可比欠人情好太多了。
温婉这才正眼瞧他,“说吧,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沈御:“简单,我要你帮忙看一个东西。”
看东西?
温婉略一琢磨,眼神微亮。
她起身走到沈御跟前,弯腰凑近他耳边,压低声音问:“是你从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?”
沈御眼睛微眯,诧异的扫了她一眼。
看他这反应,温婉便自信的说:“看来是我猜对了。行啊,这交易我同意了。”
看东西,鉴定,研究东西的来龙去脉,这活儿她上辈子可没少做。
以前读研的时候,她跟着导师去看古董,她不说多有眼力,但比起一般的古董商贩来说,也绝不会逊色。
所以,这点儿活儿,换一批昂贵的祛疤药材,是划算的。
偏院的花园不算大,寻常人家,也不像将军府里随处都点着灯笼。
温婉借着饭后消食的借口,独自坐在大榕树下的秋千上。
即便现在,她还心有余悸。
今日在茶楼里,若不是她在赵氏看来的时候及时侧过身子躲避,差点就露了踪迹。
其实,在最初被带到这个院子的时候,她是有机会逃的。
那时候,阿柴只派了几个护卫守住院门,可出入院子的方式,并非只有院门一个途径。
更何况,以她的聪慧,想要找机会出院子也并非难事。
她不走,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。
总归她一个女子,与其一个人在外安危难定,倒不如躲在小校尉的禁锢下求一时安稳。
她原计划是等赵氏等人怀上沈大将军的子嗣以后,再出现的。
这样一来,她就不用沦为将军府的生育工具。
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,小校尉居然对她用毒!
说实话,即便现在,她都不相信,一个如此看重百姓和属下的人,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。
温婉叹了一口气,喃喃自语,“如今,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。只希望,他能说话算话,事成之后放我自由……”
哑婆提着灯笼在院子里寻了温婉半晌,才找到了唉声叹气的她。
哑婆不知道她为何伤心,只拉着她的手回到房间里。
原来,哑婆刚才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外出的行囊。
几件换洗的衣裳和几样首饰。
首饰的花样儿有些老旧,应该是哑婆年轻时戴过的,虽然并没有多贵重,可看得出,必定是哑婆压箱底的。
沈舟在一旁替哑婆转述,“阿婆说这一趟回家省亲,得带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,不能让娘家人以为你在这里受了委屈。”
阿柴是以带温婉回乡省亲的名义带她去逐洲的,所以哑婆和沈舟都以为她明天是要回娘家。
沈舟又道:“阿婆还说,虽然阿柴哥现在还没给你名分,可只要你怀上了阿柴哥的孩子,阿柴哥肯定会厚待你,必定让你余生无忧的。这一趟你可要把握机会,好好伺候阿柴哥,如果这一趟回来能怀上孩子,就皆大欢喜了。”
温婉闻言,嘴角一扯。
她实在很难适应,沈舟一个半大的少年用深沉的口吻说出这席话来。
总有种风中凌乱的错觉。
沈舟自己也说得不好意思,说到后面脸也微微红了,但是为了小婉姐姐好,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哑婆的话翻译完了。
他们是真心在为她考虑,人心都是肉长的,温婉很难拒绝这份好意,只能佯装娇羞的表示记下了。
在这个封建社会,女人的作用,似乎只有生孩子而已。
她只是个小人物,无法改变大环境,只能将自己隐藏在人群里,伪装成他们的同类,来求得平稳生活。
*
天刚亮,层层叠叠的山峦笼罩在云雾缭绕之间。
沈御换上一身粗布短打,赶着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。
温婉也穿了一身农妇的衣裳,头上裹着一方靛蓝的绣花布巾,百无聊赖的与沈御并肩坐着。
沐浴着晨光,摇摇晃晃坐马车行走在山水间,没睡醒的她打了个哈欠,脑袋往沈御肩膀上靠去。
“相公,我困了,眯一小会儿哟。”
沈御双手握着缰绳,只觉肩膀上一沉,带着桂花香气便扑面而来。
他本能的皱眉,手臂动了动。
却听闭着眼睛的温婉懒洋洋的说,“我说我要伪装成你的小娘,你不同意,现在我假装的是你娘子,你要是推开我,别人会怀疑的。”
她嘴角扬起笑,“所以啊,你乖乖的,别乱动。”
沈御到底忍住了,任由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。
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看重男女大防的女人,偏偏她还有用,他明面上不能拿她怎么样。
也不知道这女人身上用了什么香粉,她靠过来以后,连空气中都飘浮着淡淡的香气。
往日里,不少主动送上门的女人,也会用各种各样的香粉,他每次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,就浑身不自在。
但现在,他居然觉得这女人身上的香气还挺好闻?
骑马走在前面的高翎,不经意回头,就见娇滴滴的女人亲密的靠在沈御肩上,两人举止亲密,一点儿看不出假夫妻的模样。
高翎若有所思,眸光里闪过一抹了然的意味。
*
商队由二三十辆马车组成,一半的马车是高家的,一半的马车是边城里其他跟着出来卖货的商户组成的。
由所有商户共同出钱,请了七八个镖师做护卫,所以一行队伍浩浩荡荡也有百八十人。
快中午的时候,商队在一个河滩处停下来休息。
商队里的妇人们开始搭灶台做饭,她们走南闯北已经习惯,动作十分麻利,不过一会儿的功夫,就炊烟寥寥,食物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。
温婉是被馋醒的。
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车缘边,身上盖着一张毯子,似乎是怕她掉下去,她身边还用木箱子给拦了一下。
温婉找了一圈,没有找到沈御的身影,倒是看见一脸笑意的高翎走了过来。
温婉跳下马车,“阿柴人呢?”
高翎但笑不语,只抬手往岸边的小树林方向指了指。
他那表情,活脱脱一个吃瓜群众的丑恶嘴脸。
温婉疑惑,将信将疑的往小树林方向走去。
不等她走近,就听一个嘤嘤戚戚的哭声从小树林里传出,随即,便见一个衣裳凌乱的妇人从小树林里冲出来。
那妇人跑了两步,蓦的发现了温婉的存在,她连哭都忘了,吓得脸色青白交替。
妇人踉跄着转身往回跑,跟见鬼似的。
“呃……”温婉脚步一顿,琢磨着这种香艳秘事,还是少看为妙。
她正准备转身,身后却幽幽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小相公,你家夫人来捉奸了,这可怎生是好?”
温婉一惊,“你家夫人?”这是在说她吗?
难不成,树林里是阿柴和那妇人在行淫秽之事?
这不能吧,那妇人长相很普通啊,不过身材倒是挺好的,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。
温婉嘴角一扯,原来阿柴喜欢的是大乃少妇?
这口味,还挺……正常男人的。
金木:“……大将军,小婉姑娘这几天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。”
沈御眸中闪过诧异,“没有尝试逃跑?”
金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“没有。”
沈御嗤笑一声,“这倒是奇了。这丫头不像个会安分的。”
金木实话实说,“但事实是,小婉姑娘不只是安分,还安分得过头了。她每天吃得好,喝得好,玩得开心,依属下看,她日子过得十分的滋润。”
说着,金木仔细想了想,尴尬的补充了一句。
“如果实在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……小婉姑娘今早上唉声叹气的照镜子,说短短几天她就胖了三斤,她怀疑哑婆把她当猪在养……”
金木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场,惹来沈御怒目一瞪。
沈御往椅子上一坐,脸色沉到谷底。
“她还真享受上了?还有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知之明?”
这话金木没敢接,反正将军也不是真的在寻求答案。
沈御生了一阵闷气,索性起身往外走。
金木愣了一下,快步跟上,“大将军,您去哪儿?”
沈御头也不回,“去杀猪!”
*
满桌子的饭菜,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。
温婉就着饭菜一不小心干了两碗饭,碗筷还没放下,哑婆又盛了一碗鸡汤递过来。
她痛并快乐着,连连摆手,“吃不下,真的吃不下了。”
哑婆没有收回手,只是一直对她露出慈爱的笑。
面对这种真挚的热情,实在让人不忍心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。
温婉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,一咬牙将汤碗接过来。
时间和空间,挤一挤还是会有的。
兴许,米饭的缝隙里还能灌一碗汤?
换了常服的沈御,走进屋子,刚好看见温婉咕咚咕咚喝汤的场面。
那动作,不能说很豪迈,只能说和斯文完全不沾边。
温婉放下汤碗,没忍住打了个饱嗝,她撑得往后靠,双手捧着肚子禁不住发出灵魂感叹。
“食色性也,我也算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步,只可惜在院子里出不去,否则第二步的阶段性计划,我也不是不可以开始……”
话声刚落,余光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。
温婉怔怔的转过头去,就对上沈御满脸嫌弃的表情。
她嘴角一撇,双手往前伸,挣扎着坐直身体,极力想在沈御面前找回一点点的形象。
“呵,”沈御跨过门栏,鄙夷得十分明显,“果然是商贾小妾,脑子里不是吃就是色。”
温婉:“……”
贪吃嘛,她承认,的确有那么一点点,但是色嘛,那绝对是造谣!
三年了,除了面前这个嘴巴比马蜂还毒的男人外,她连个像样的帅哥都没见过,她就是想色,也没那个机会。
沈御在温婉旁边坐下,看了一眼哑婆,又看了一眼桌上满桌子的菜,眉头顿时一皱。
他摆摆手,示意哑婆先出去。
哑婆领命,离开的时候还细心的替两人关上房门。
温婉吞了吞口水,警惕道:
“我就多吃了你几碗饭而已,怎么,你还要和我算账?”
“你别忘了,在山里的时候,我给你们找到的那个古墓里,随便一件东西都给我吃好几年的……”
突然,沈御脚尖一勾,也不见他怎么用力,温婉连人带椅子就被拉到了他的跟前。
他抬手捏住温婉的下巴,“是我失策了。哑婆性格刁钻,向来不好与人相处,我怕她过于刁难你,所以才跟她撒了一个小谎,没想到却弄巧成拙。”
“哑婆不好相处?”温婉立刻反驳,“你怕是有什么误解?哑婆这么慈祥温和的人,怎么可能不好相处?”
“慈祥温和?”沈御似乎觉得她说了个笑话。
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,而是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,“你可知道,我是怎么跟她说的?”
他原本只是一个下意识的顺手动作,谁知指尖传来了滑嫩温暖的触感。
他突然一惊。
女孩子的脸,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感觉?
温婉没有注意到沈御一闪而逝的异样,本能的挥开他的爪子。
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,一副怕他再拍她脸的模样。
温婉:“知道,我又不傻,第一天就猜出来了。”
“哦?”沈御挑眉。
温婉清了清嗓子,冲他一阵挤眉弄眼的得意劲儿。
“第一天晚上,哑婆给我拿了囍被,我起初以为是她搞错了,后来她对我的态度恭敬又怜爱,我稍一琢磨,就猜出来了。”
温婉笑容加深,“你啊,肯定说我是和你欢好的小娘子,对不对?”
她还在得意,沈御的脸色却越南越难看。
温婉装模作样的叹气,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
“老实说,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,但是,你还是很聪明的。”
“你把我禁锢在这里,肯定是有大用,没准儿我的作用还会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。”
“你既要控制好我,又不能让其他势力注意到我,用这种男女之间的关系来安置我,成本低,还避人耳目。”
她说完之后,冲他竖起大拇指,表示了对他这份心机的肯定。
而她的一番话,也完全出乎了沈御的预料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一个商贾小妾,能有这份智慧?
温婉:“我是赵小婉啊,不过就是比一般人聪明许多而已,小意思,洒洒水啦。”
她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,不是将军府后院里平安顺遂的小妾。
此刻的她,不但不能藏拙,还要尽量表现出她存在的价值,毕竟,只有有价值的人,才配活着。
所以,她的装腔作势,实在是情势所迫而已。
沈御何尝看不出她是在故意卖弄聪明才智,不过,他不得不承认,她的这步棋,还真走对了。
“你有师傅吗?”沈御突然问。
温婉点头,“有!”
不能没有啊,否则怎么解释她所会的一切?
她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说,“我师傅是世外高人,精通兵法和堪舆,我只是跟他学了个皮毛而已,和他老人家比起来,我就是三脚猫功夫。”
沈御先是沉默,随即冷声问:“能找到你师傅吗?”
温婉成功放出鱼饵后,不答反问:“不急,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,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?”
沈御:“问。”
温婉古灵精怪一笑,“我是不是第一个,以你的小娘子身份住进来的女人?”
原来,先前城门口等着的那群游猎牧民,都是沈御的人假扮的。
整支队伍大概一百来人,里队伍里老弱幼小都有,最小的是个十来岁的孩子。
初温婉还真以为是个孩子,她还在好奇,沈御为何会让一个孩子跟随去如此危险的地方。
后来,沈御才告诉他,那不是孩子,只是一个侏儒假扮的而已,而且队伍里除了她一个女人,其他的都是青年假扮的。
扮得这么像,显然这种事他们没少干,完全是专业的。
温婉和温恩都换上了游猎牧民的衣服,两人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。
车堆满了各种皮毛货物,看起来和游猎牧民的商人完全没有区别。
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,温婉偷偷摸摸的找到沈御。
她开门见山,“给我一块猪皮的面具呗?”
沈御抓着水壶在喝水,闻言,鄙夷的扫了她一眼。
“你知道一块这样的猪皮面具得多少银子?”
不用想也知道很贵,温婉抿了抿唇,堆起谄媚的笑容,“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姐妹,谈什么银子,多见外啊?”
她脸皮厚,该放下身段儿的时候,点儿也不脸红。
沈御没见过她这样的姑娘,“没脸没皮!”
温婉嘟囔着:“又要马儿跑,又不想给马儿吃草。你看我这白白嫩嫩的长相,就算穿上了游猎牧民的衣裳,气质也不像啊。万一穿帮了,那不得影响整个队伍的安全?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。
说得很有道理,实也的确如此。
沈御抬手捏住她的下巴,“白白嫩嫩?我仔细看看?”
他手指稍微用力,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。
两个人近在咫尺,四目相对之间,突然生出一股子流动的暧昧。
温婉眨巴着眼,嘟着嘴巴,说话口齿不清,“看清楚了没?我都用上美色诱惑了,你好歹给我个面子。”
“呵,”他被她搞怪的模样逗得一笑,“倒是有些美色在的。”
温婉:“……?”
她开个玩笑而已,他竟然没有反驳?
谁知他下一句,又给她当头暴击。
“这样的美色,简直和街口孙二花不相上下。”
街口的孙二花,那是远近闻名的丑姑娘,到五十岁了都没嫁出去。
温婉气呼呼的拍开他的手,“不给就算了,怎么还侮辱人呢。”
她转身要走,沈御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。
温婉手中一紧,低头一看,他将一张猪皮面具放在了她手心里。
“面具特殊处理过,沾了水往脸上贴就行了,取下来的时候,先抹些醋,随后即可轻易揭下。”
他简单的将用法一说,又道:“之前不知道你要带温恩一起去,所以没有准备他的。不过他那肤色,倒是和游猎牧民一样,所以不戴面具应该也没事。”
原来,他竟然早就准备了她的?
那他还故意逗她这么久?
温婉奶凶奶凶的哼了一声,连句谢谢也没说,扭头就走。
沈御看着她的背影,禁不住摇了摇头。
这小脾气。
*
游猎牧民们是走到哪里,住在哪里。
黄昏的时候,队伍到达了草原的边缘,一眼望去,除了连绵的枯黄的草,就只有些许半人高的矮小灌木。
队伍里的青壮年开始搭帐篷,女人们则是搭锅煮饭。
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底细,温婉还真觉得他们就是勤劳的游猎牧民而已。
“太厉害了。”
温婉再一次感慨,看的啧啧称奇。
温恩站在她边上,闻言,冷哼一声,似乎很是不屑。
温婉:“恩恩,这我就得好好教育你了,欣赏别人身上的长处,并不代表自己的弱小,不要吝啬夸奖他人。”
她像一个中老年妇女,只要逮着机会,就要教育年轻人。
没办法,她也是为了这个捡来的弟弟操碎了心。
温恩没吭声,只傲娇的将视线移到了天边的黄昏处。
突然,他站起身拉了拉温婉的胳膊。
“有人来了!”
温婉一怔,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“没看见啊。”
“来了!”温恩微蹙眉头,提醒道:“来的人也不少,一会儿你别别出声,你口音和边城人不一样。”
“哦。”温婉将信将疑的应下,隔了一会儿,果然看见天边出现了一些移动的小点儿。
她小声嘀咕,“你这眼睛也太厉害了,那么远都看得见!”
温恩没回应,也没解释。
倒是不远处的沈御,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,眸光变得更深邃了些。
渐渐靠近的,也是一群游猎牧民,不过和他们不一样,这些牧民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,全都骑着高大的马匹,很是威风凛凛。
领头的一个居然很年轻,看起来二十岁出头,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五官也很端正,就是看人的时候,眼神有些犹疑。
一群人靠近以后,他翻身下马,喊了一声,“你们头领在吗?”
通常一个队伍,就是一个游猎牧民的大家族,家族里掌事的就是头领。
沈御佝偻着背缓缓走出人群,抽了一口长烟,才抬头道:“我在。你们这些小瘪子,是哪个家族的?”
小瘪子,可不是骂人的话。
在游猎牧民之间,把年轻人都喊成“小瘪子”,这算是半句行话。
这话一出口,那个领头的青年明显眼神柔和了些。
“老叔,我姓阿卓,单名一个信字。我们追了一个豹群半个月,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得差不多了。可巧遇到了你们。”
他简单解释一番,笑道:“老叔,我们给银子,跟你们搭个伙,一起吃几顿,怎么样?”
游猎牧民在草原上,遇到弹尽粮绝的时候,和其他家族搭伙是常有的事,一般不会有人拒绝,一旦拒绝,按他们族类的习惯,当场翻脸,直接用抢的都有可能。
更何况,这年轻人还报出了阿卓这个姓。
这在游猎牧民里,可是个大姓,是最大的一个游猎家族。
沈御吧唧着长烟,“原来是阿卓家的啊,那当然是可以的。银子就算了,都是兄弟姊妹,相互帮衬是理所当然的。”
这个结果,阿卓信并不意外,所以冲其他人打了个手势,一群青壮年跟着翻身下马。
突然,阿卓信的目光落在了温恩的身上,他诧异的“咦”了一声。
沈御点了点头,“拿着它,以备不时之需。如果有什么事,往墓地里躲,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。”
温婉闻言,眸中闪过一抹恍然。
所以,先前他拉着她一起进古墓,是觉得她在他身边最安全?
她以为……他是要拉她去打头阵来着。
毕竟,上次进古墓,他可是拿匕首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进去的。
许是误会他之后,心里有些愧疚。
温婉接过匕首,抿了抿唇,僵硬着语气说了一句。
“那你也要小心,安全第一,钱财都是身外物。”
沈御应了一声,笑道:“放心吧,一个古墓而已,要不了我的命。”
大部分青年跟着沈御一起顺着通道进入古墓,那通道似乎很深,起初还能看见火把的光亮,不一会儿之后,通道口又变成黑漆漆的,一点火光都没泄出来。
高翎没有跟着进古墓,他提着灯笼守在出入口,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他的举动,倒是让温婉对他刮目相看。
是个聪明的,知道出入口的重要性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转眼间,沈御一行人已经进去了一个多时辰。
高翎开始烦躁,在通道口周围徘徊了好几圈。
温婉也没有吃瓜子的心情,脸色渐渐沉重起来。
高翎一咬牙,将灯笼塞到她手里,“你看出口,我进去找他。”
“呃,这么信任我?不怕我把出口堵了?”
温婉本来是句玩笑话,没想到高翎还真听进去了。
他猛的一拍脑门儿,懊悔道:“是我关心则乱,还真不能完全信任你。”
温婉:“……”
果然是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沈御毒舌,他的好兄弟也是一个德行!
高翎是商人,回过神来后满脸的算计。
“小婉姑娘,还是你进去找找他们吧?”
温婉嘴角一扯,“我一个弱质女流,我进去找也帮不上忙啊。”
高翎,“你既然连八卦阵都能打开,保不齐这古墓里还有什么机关呢?”
也不是没可能。
“可是……”
高翎:“没有可是,一千两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温婉眼神开始放光。
“这谁能拒绝啊!”
干一票一千两,富贵险中求!
万一她哪天脱离了将军府,这一千两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!
希望就在眼前,人生巅峰即将开启!
温婉抬手就去接那银票,眼看她的指尖已经摸到了银票的边缘。
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通道口响起。
“你们干什么挡着路?”
随着声音落下,沈御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。
高翎速度极快的收回了银票,动作麻利的塞回怀中。
温婉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银票飞了,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血淋淋的现实。
一笔巨款摆在面前,她却没有珍惜。
但凡她动作快那么一点点,现在也已经发家致富奔小康。
而这一切,都怪早不出来、晚不出来,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的人!
温婉气得牙根儿发痒,恶狠狠的看向他。
沈御拍落身上的灰尘,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来自温婉的死亡凝视。
沈御:“你怎么了?”
温婉磨了磨牙,“我在想,你们的敌对势力怎么这么废物,为什么现在还没找到这里……”
还不来一刀砍死你们这两个挡人财路的绊脚石!
她话没说完,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划过。
沈御眉头一皱,一步跨到她身前,手中软剑抬手一挡。
激射而来的羽箭,擦出锐利的火花后,从温婉脸颊边上飞过。
一缕青丝落下,温婉后怕得忘记了呼吸。
如果不是沈御反应快,那根羽箭此刻该扎在她的脑袋上。
好险。
“你的嘴开过光?”
沈御挡在她身前,神色凝重。
温婉:“……”
好的不灵,坏的灵!她哪里想到老天爷如此厚待她。
按照惯例,第一支援羽箭之后,还有无数的羽箭。
铺天盖地的羽箭从天而降,有种电影大片的即视感。
温婉震惊的瞥了一眼,就被沈御摁进了怀里。
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,一只手拿剑防御,虽然险象环生,他却从容不迫。
老实说,就这份定力,做个小小校尉,他真是屈才了。
他护着她且战且退,退到墙根处后,又按着她的脑袋将她压进角落里。
“躲好,就算我们死光了,你也别出来!”
温婉再抬头的时候,只隐约看见一个他提剑离去的背影。
打斗中,灯笼摔在地上,很快点燃了倒塌的房屋。
火光中,人影绰绰。
温婉提心吊胆的听着那些武器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她思绪乱得很,理智告诉她,周校尉很厉害,一定会没事的。
可她还是无法控制的去想,他是不是受伤了,他是不是倒在血泊里汩汩的流着鲜血,他是不是正在绝望的等着落下最后一口气……
头一次,她有些憎恨自己脑洞大开的想象力。
寒风吹过,温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,再次回神的时候,世界一片安静。
打斗声停了。
她脸色发白的撑着身子站起来。
不过会儿的功夫,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,都是蒙着脸的黑衣人。
挖土青年们倒是都没死,不过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。
高翎手臂上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,他扯下长袍下摆一块布料,随意的包扎起来。
人群里,没有沈御的身影。
温婉咬了咬下唇,颤声问:“周校尉呢?”
众人听她这么一说,尽皆同时一惊。
有人沉声道:“我好像看见老大追着一个黑衣人重新进墓里了。”
他这么一说,大家都往古墓入口处看去。
这一看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高翎声音都在发抖,“通道入口什么时候塌的!”
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。
先前都在生死存亡之际,实在是没注意到通道口的情况。
温婉眼眶不自觉的红了,却还保留着冷静。
她朗声低吼:“还愣着做什么,挖呀!把通道挖出来啊!”
众人回过神来,顾不得身上的伤,拿起工具开始挖土。
温婉也捡起一个铲子上去帮忙,一边挖,她一边吸鼻子。
“周柴,你可得活着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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