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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门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

白白的狗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。像梦一般。中元节那天,绿竹已经哭过一场。当日裴迹之在旁,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,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。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,同她温声细语,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。·当年沈亦谣去时,只有绿竹在旁。沈亦谣感了伤风,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,体力难支,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。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。沈亦谣快死的时候,已经说不了话了。面色黑灰,唇色苍白。最后的时候,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,咬破了唇,血气从牙关泛出来。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,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。她也悔恨、也怨怼,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,下船靠岸找郎中,或许小姐就不会死。停灵第三日,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。她怨恨地看...

主角:裴迹之沈亦谣   更新:2025-01-05 10:3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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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热门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》,由网络作家“白白的狗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。像梦一般。中元节那天,绿竹已经哭过一场。当日裴迹之在旁,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,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。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,同她温声细语,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。·当年沈亦谣去时,只有绿竹在旁。沈亦谣感了伤风,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,体力难支,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。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。沈亦谣快死的时候,已经说不了话了。面色黑灰,唇色苍白。最后的时候,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,咬破了唇,血气从牙关泛出来。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,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。她也悔恨、也怨怼,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,下船靠岸找郎中,或许小姐就不会死。停灵第三日,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。她怨恨地看...

《热门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》精彩片段


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。像梦一般。

中元节那天,绿竹已经哭过一场。

当日裴迹之在旁,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,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。

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,同她温声细语,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。

·

当年沈亦谣去时,只有绿竹在旁。

沈亦谣感了伤风,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,体力难支,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。

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。

沈亦谣快死的时候,已经说不了话了。面色黑灰,唇色苍白。

最后的时候,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,咬破了唇,血气从牙关泛出来。

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,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。

她也悔恨、也怨怼,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,下船靠岸找郎中,或许小姐就不会死。

停灵第三日,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。

她怨恨地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锦衣公子,上前推搡,“你走!”

裴迹之神色慌张,伸手就要去掀那棺木,绿竹扑上前将他推倒在地。

“你要干什么!”

“沈亦谣。沈亦谣她怎么会死呢?来的时候还好好的。”

“小姐她不好。她一点都不好!她过得不开心,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在乎她!关心她!你们都欺负小姐,是你们害死她的!”绿竹死命捶打着裴迹之的肩,说出自己从未有勇气开口的话。

“小姐她,她已经没有爹娘了啊!”绿竹跌坐在灵堂地上,发髻散落,珠钗滚了一地。

灵堂里还供奉着夫人老爷的牌位,若是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小姐这般被欺负,该多么伤心啊。

沈亦谣父母去后,绿竹一直陪着沈亦谣在檀州和京城之间来回奔波。

母亲死后,沈亦谣一个人在檀州守孝了三个月。日日坐在母亲往日生活的宅院里,不说话,眼神里空落落的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
绿竹就那样看着小姐一个人在院里枯坐,送进去的饭菜总是只用一两口。

绿竹几乎不敢睡觉,她总是怕,一个不注意,小姐就那样随夫人去了。

小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机了,夫人的死,把将她钉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颗钉子,也被拔除了。

回京城之后,那一日院门没有关好,小姐养的狸猫跑了出去走失了。

小姐扶着门在院门处呆呆地站了很久,最后叹了口气,吩咐绿竹不用找。

她说,留不住。

绿竹觉得,小姐最后那次回檀州,好像已经预知天命了一般。她不愿意留在梁国府,想要回到她长大的地方。

绿竹求了檀州所有的族亲长辈,希望能让沈亦谣葬在檀州,但他们都支支吾吾,面露难色。

已经嫁出去的女儿,哪有葬在娘家的道理。

绿竹只能陪着沈亦谣的棺椁,看着裴迹之将小姐带回困住了她一生的地方。

出殡那天,绿竹从箱笼里翻出自己最贵重的衣裳,悄悄烧给小姐。

她原本是没有资格的,只有死者亲属才有资格烧贴身衣物给死者。

可是小姐已经没有亲人了。

·

沈亦谣用手指轻轻挑着绿竹额前细细软软的绒毛,亲昵地说,“绿竹。你怎么还没有嫁人啊?”

绿竹低着头,压住自己心头的回忆,悄声细语,“嫁人,有什么好的。”

沈亦谣瞧着绿竹清秀的脸颊,好想伸手抱抱她,捏捏她的脸。


裴迹之懒驴上磨屎尿多,换了件柳绿色团花掐金线的圆领袍,更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粉面桃花。

沈亦谣一边等裴迹之束冠,不由得啧了一声。

怎么以前没发现裴迹之这么爱打扮呢?

临出门,裴迹之嬉笑着在窗前唤她。

沈亦谣懒洋洋一手撑着头,整个人跟佛陀吉祥卧似的,横躺着从天上慢悠悠降下来。“又怎么了,我的大公子?”

裴迹之在自己腕上系了根红绳,拎着一端递到眼前。

“干嘛。”沈亦谣一愣。

“你拴上,我好知道你在哪里。”

“有这个必要吗?”沈亦谣慎了慎,“我又不会跑。”

“你有前科。”裴迹之面色一沉,湿漉漉的眼睛登时委屈巴巴,嘴角向下,眼看着就要瘪嘴。“你不乐意就算了。”

沈亦谣叹了口气,“好了好了。”

手捏着那红绳,在自己手指上穿过打了个死结。

一路上,裴迹之频频转头看那段飘在空中的红绳。

“你要再这样,我就摘了。”沈亦谣贴着裴迹之耳朵小声威胁他。

再这样还得了,本来就疯名在外了。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裴迹之上街遛绳子了。

裴迹之得了警告,终于有了点正形。一路上谨小慎微,连脖子都不敢扭一下。

他带她去了大雁塔。

沈亦谣颇为意外,裴迹之以前从来不乐意来这地方。

甚至相当有阴影,他们曾因为这事吵过一架。

大雁塔是登科进士朱笔题壁的地方,每年科举放榜以后,上榜的举子都会游曲江,杏园探花,最后来大雁塔题壁书上自己的名字。

裴迹之那年科举未中,她和裴迹之在酒楼远远看着中榜的进士打马游街。她想去大雁塔瞧瞧,裴迹之嘴里念叨着那破楼有什么好看的,不想去。一言不合,两个人在酒楼各为其事,谁也不搭理谁。

那年有个未冠而中的神童横空出世,惊才绝艳,那人虽考的不是进士科,是幽素科中举。但少年及第,一时间竟压过进士科状元的风采。

沈亦谣一边往嘴里塞着金乳酥,一边看那神童的文章,叹了一句,“工而秀丽,这手骈文写得漂亮。”

又见那十八岁的登科才子骑着高头大马从酒楼下走过,恍惚一眼看去,人也长得白净齐整。“嚯!”

裴迹之当场就垮了脸,一整天没跟她说话。

回去躺床上,也一整晚背对着她。

沈亦谣去挠他胳肢窝。

被他一肘子打了回来,“你去同那工秀丽过吧。”

沈亦谣知道裴迹之心情不好,不同他计较,好言相劝,“进士哪有一年就中的。你同人家比什么?”

裴迹之从床上坐起来,盘腿冲着她嚷嚷,“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和他比?”

沈亦谣挠挠头,“那也比不了啊。”

幽素科虽是制科,较进士科难度是低多了。制科名目杂多,又不是每年都有,帝王设立制科,应试者多由近官举荐,其实多是萝卜坑。不少科目就一人参考,一人中第。

话虽如此,但那神童是五姓七望出身,家学严谨,文章属实是好。若正儿八经考进士,一年不中,迟早也会中的。且制科及第,是天子门生,无需等吏部三年铨选,便可做官。

其实裴迹之参加制科考试,这条路也能走。

何况他还能靠荫官入仕。

但裴迹之恼了,不肯同沈亦谣说话。沈亦谣当时说了句重话,“你若是不肯虚心求教!考多少年也比不上他!”

裴迹之当夜便从房中跑了出去,沈亦谣怀着孕生着气自己睡着了。

第二日才知他一夜未归,满府找不见他人。后来她出去寻他,才发生了落胎那档子事。

后来裴迹之再也没来过大雁塔,坐马车也要绕道走。

沈亦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小腹。当年的痛早已烟消云散了,只是心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。

不过未能降世,兴许对孩子来说也是好事。

毕竟她早亡,对孩子来说多残酷。

似是知道沈亦谣在想什么,裴迹之轻轻扯了扯腕上的红绳,声音很轻,有几分哀伤,“谣娘,你瞧。”

沈亦谣顺着裴迹之实现的方向看去,那是一方青石碑,皱眉细看。

“嗬——!”不由得猛抽了一口气!

不可置信的狂喜瞬间涌了上来,头脑发蒙。

竟是她的诗!

心头一激动,连忙飘过去。

裴迹之腕上红绳被猛地一扯,嘴边勾起一抹笑,快步追了上来。

沈亦谣手抚上那青石碑,手指不由得颤抖,那首诗是被临摹下来纂刻成的,一笔一画都是她的字迹。

那是她刚到京城的头一年,独自来此登塔,一时技痒,留下的题壁。

大雁塔游人如织,文人墨客熙熙攘攘,皆有题壁的习惯,没多久墙壁上就挤满了各路墨宝,寺院主人不得已,每过几年就会粉刷一次。

她原想着,自己的诗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重新粉饰涂抹掉,或是被旁人的字迹盖过去。

没想到,自己身故之后,还能在这世上留下一方印记。

不由得心头一梗,险些哭出来。

身旁裴迹之敛眉垂目微笑,望着那方石碑,“去年庙里方丈要重修大雁塔,选了题壁上六首诗,篆刻成碑。”

“和你并列的,你瞧瞧都是谁?”

沈亦谣顺着石碑一路看过去,除她的诗文外,都是本朝赫赫有名的人物,进宝三年的状元郎李明远、因诗名动京师天子亲诏的卢景行、进宝四杰之首李少筠、太子太师程翡……

沈亦谣狂喜过望,掐住自己的人中穴,防止自己激动晕过去。

裴迹之手腕的红绳有因牵引有一丝微弱的颤动,一下一下,像感受着妻子隔世的心跳。

他不由得低下头,唇边一抹轻笑,她果然很开心。

毕竟,沈亦谣,是个很贪名的人啊。

沈亦谣望着那方石碑睫羽轻颤,这首诗她当时没有留名,毕竟内宅女子的名字不可为外人所知。

但即使如此,也足够了。

有那样一方石碑,使她当年活过的痕迹,破开宅院的围墙得见天日,可以留以后人一观。

这世上她没有白来过一遭。

她的心中像有一轮红日破云而出,溢满胸口。

裴迹之猜的没错,她生前确实做过这样的美梦。

她想留名,她想被世人看见。

她微微侧目,看见裴迹之眉目舒展,隐隐含光。

所以在她死后,裴迹之来过大雁塔,在石碑上认出了她的字迹,并且真的认为,这是她生前未尽的遗愿?

沈亦谣有些恍惚,这当中哪一件事,都与她认识的裴迹之大相径庭。

毕竟他们之间,从来没有真的互相理解过。


绿竹走了。

中元节,寺庙里都会寄情以诗,将诗词写在纸上,叠成纸船,让小纸船随花灯一起流走。

沈亦谣蹲在角落,严防死守,不准裴迹之偷看。

裴迹之冷冷瞥下一眼,“你也不准看我的。”

她一字一句写得很认真,“且莫空山听雨去,有人花底祝长生。”

写好了,仔细团成一只小纸船,折得严密,不叫裴迹之从任何缝隙里猜出一点去。

裴迹之走过来,朝她抛出一只手。

沈亦谣一怔,他应该知道自己碰不到他吧?

“牵着我的袖子,我好知道你在哪。”裴迹之把自己的小船揣到衣襟里。

得了。比我还能防。

沈亦谣牵起他的袖子,随他一道走到河边去。

已是深夜,河里还有源源不绝的花灯流下,如同一条倒转的星河。

沈亦谣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小船放到河里,看它顺流而下。

又抬头见,天边一轮满月硕大如盆,挂在远端山间暗灰蓝的天空上。

一下玩心四起,写字告诉裴迹之。

当年自己在檀州长大时,曾在天上见过两个月亮!

见裴迹之但笑不语,沈亦谣又匆忙补上。

真的是两个月亮。不是清晨时分东西两端各自出现的太阳和月亮。是在同一个方向。一个近一点大一点挂在树上,一个远一点小一点挂在天上。

裴迹之叹了口气,幽幽地说,“你早同我说过一次了。我们婚后第一年你就说过了。”

沈亦谣一滞,没说完的话堵在胸口。

是啊,那一年他们还有很多话讲。

后来,话都说干了说尽了。

裴迹之见沈亦谣不再动笔,迟疑了很久,蹲在地上,低低望着河面水流,问,“你的心结,是不是,你最后的时候,我没见你一面?”

沈亦谣手伸进河里,搅得河面波光粼粼。

是吗?或许有一点吧?

但她没那么怪他。那时候他们感情已经很不好,沈亦谣和他吵了一架,气得收拾行李回了娘家。

回娘家的水路要走七天,她是死在路上的。

裴迹之收到来信赶来,可能赶得上她的头七。虽然有很大可能赶不上。

沈亦谣甚至不敢问,他看到自己遗像了吗?丑吗?臭吗?

为她哭棺了吗?

沈亦谣挠了挠头,有些尴尬,在纸上写下,“如果是,那怎么办?我总不能再死一次吧?”

裴迹之望着纸上落下的胡言乱语,面色一凝,看着自己衣袖的另一端,在那里,有个空落落的人。

他眸色深深,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意味,长久没有言语。

沈亦谣随即意识到,他在想什么。

她确实可以再死一次,在她鬼魂消散的那一天。

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沈亦谣赶紧在纸上写下,“那倒不一定是。再想想别的呢?”

裴迹之啧了啧舌,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,在河面上打着水漂,“明日再想吧。今日很累了。”

沈亦谣撇嘴,瞧那石子儿在河面上一连漾起三个小圈儿,“你要不要猜猜我写的什么?”沈亦谣从前就很喜欢和他玩这种比试的游戏,她喜欢赢。

裴迹之惨然一笑,“总不能是什么‘大鹏一日同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’之类的鬼话吧?”

沈亦谣揉了揉鼻子,若是她还活着,兴许会写这样的话吧。她从前,总是很希望裴迹之能够成器。

手中的石子飞起,在河面上连着跳了五下,“咚!”一下闷声沉入水底。

赢了!沈亦谣握了个拳。

“猜错了哦。”沈亦谣在纸上写下。

裴迹之望着水面上无端飞起的石子,激起一连串的涟漪。

浅笑一声,力气真大。

扬起眉,也起了两分和她争的意思。“那你猜猜我的。”

沈亦谣看了看山间那轮硕大的圆月,执起笔,缓缓落字,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
裴迹之睁大了双眼,看着沈亦谣一笔一画写下,须臾后,终于明白过来,“你作弊了。沈亦谣。”

沈亦谣嘿嘿一笑,“这就是低估鬼魂身体的下场。”

顺势飘到树梢上,看大河自山间远方携万千祝福淌过来。

人间,这是多好的人间啊。

夜晚,裴迹之吹了灯。小心嘱咐沈亦谣不准在梁上偷看。

沈亦谣立即快手回嘴,谁稀罕看你呢。

灯一熄,沈亦谣几乎是一刻钟不到,就觉得有些寂寞。窗外花灯仍不息流着,沈亦谣盯着看了半天。

忽然意识到,裴迹之会猜她的心结是这个。

是不是因为,裴迹之已经在心里怀疑过这个答案很多遍了。

她向来是有点迟钝的。

那场造成他们没有告别的吵架,原因是什么来着?

沈亦谣在自己脑海里搜寻了半天,依然没有答案。

她飘到裴迹之颈后,一股劲地朝他脖子吹气。

裴迹之忍无可忍坐起来,终于给了她答案。

是因为一锭徽墨。

那时候国公夫人要她恪尽职守,尽到为人妻子的本分。

裴迹之在书房读书,她要在一旁为裴迹之研墨。裴迹之受不了她,她拂袖而去。

就是这么简单、荒唐的理由。

沈亦谣一瞬间恍然大悟,所以书房的牌位,是因为这个?

她用自己虚无的手,捏了捏裴迹之修长的手指。写字告诉他,“你不要责怪自己了。不是你的错。”

裴迹之眼眶一红,鼻间阻塞,说不出话。

沈亦谣无形之间,轻轻地拥住他。

是她自己运气不好,不怪他。


呵。沈亦谣早知道这几年裴迹之的情深似海都是装的。

他骗得过所有人,唯独骗不过她。

“你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沈亦谣恼了,搬出了新学的许氏语录。“死人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?”

裴迹之转过脸来,浓眉蹙起,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气,“第一,你现在是个死人了。你的身后名你一点办法都没有,我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。第二,我爱怎么装怎么装。你活是我的妻,死了是我家祖坟里埋的亡妻。我挂念妻子天经地义。第三,谁都可以看,唯独你不该看。服丧是演戏做给活人看的把式,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看的。”

“还有吗?”沈亦谣压着心头怒火。

“有。”看来裴迹之这三年策论应对练的嘴皮子,都用在沈亦谣身上了,“你现在多同我说一句话,这庙里就会多一个人知道我疯了。在大殿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。”

说罢,裴迹之掀袍一跨,昂首挺胸地走了。

沈亦谣四顾一看,庙里行人皆侧目而视。目送着那个身穿白衣的疯郎君,如一只战胜的公鸡,抖起雄风跨着四方步,仰天大笑出门去。

年逾廿六,裴迹之一改往日在妻子手底下的唯唯诺诺,进入了叛逆期。

两人回梁国府书房后立刻掐了起来。

“你不是要送我走吗?万一我的心结就是希望你成家呢?”沈亦谣拧眉叉腰。

“你能那么好心吗?你活着的时候早就不在乎我了。你能心里挂着我走?”裴迹之冷笑一声。

“万一我真在乎呢?”沈亦谣柳眉倒竖。

“你都说了是万一。我凭什么拿别人家小姐的幸福换你的心结,这对人家公平吗?”裴迹之据理力争。

“你凭什么说赵小姐嫁给你就不幸福了!万一你们真和和美美了呢?”

裴迹之从椅子上转了个圈,背对着沈亦谣哼哼唧唧,“我就是知道。”

沈亦谣飘着转到裴迹之跟前,一把推上裴迹之的发髻,把他脑袋推得往后一仰,“你知道什么?”

“我知道你的心结不可能跟我有关!”裴迹之扶着发髻,眼底喷着火,朝沈亦谣大声嚷嚷。

沈亦谣哑口无言。

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,裴迹之凭什么这么说。

她慢慢仰躺在地面上,头顶上是幽幽房梁。

即使是跟心结无关,她也希望裴迹之能过上幸福和美的下半生啊。

沈亦谣半天没说话。

空荡荡的房间,裴迹之只能看见三年来熟稔的黄梨花木床、檀木桌几、山水屏风,还有袅袅而上的残香,唯独不见她。

“沈亦谣。”裴迹之忽地叫了一声,他发觉自己唤出口的瞬间,整个脸都僵了。

“怎么了?”沈亦谣有气无力地从地上搭了一腔。

裴迹之整了神色,瞬间松了口气,语气和缓了许多,“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心结的。”他走到地上蹲下,三年的时光将他眉眼打磨出几分成熟妥帖,又留有当年如水般的柔情,“你信我一次。”

沈亦谣心神一摇,裴迹之是长进了,如今他仕途上左右逢源,如鱼得水。都是她亲眼所见,何况她也不该再插手裴迹之的婚事,再怎么也轮不上她操心。

像方才那样的苦口婆心,那样的大动干戈,在成婚第二年发生过无数次。

她是暴躁版的孙权,裴迹之是窝囊版的吴下阿蒙。

沈亦谣松了口,由着裴迹之去了。

总归是要送她走,结果对了就行。

士别三年,裴迹之让沈亦谣大大地刮目相看了一把。

当日,裴迹之神清气爽地起床,整好衣冠。特意嘱咐了沈亦谣在府中好好待着,莫要随他出门。

扬起眉毛,神采飞扬,吹起口哨哼起小曲,“等我回来给你带个好消息。”

靳攸发现他的同僚裴迹之今日格外精神喜庆,处理公务时低低埋着头,偶尔桀桀一笑,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。

下了值,靳攸凑上前去,“裴二郎,你有什么喜事?”

裴迹之语重心长地拉住靳攸粗糙的大手,“是你有喜事。”

“我?”靳攸摸不着头脑。

“我已递交了辞呈,谏了你补我的缺,你很快就能高升了。你欢不欢喜?”裴迹之眉飞色舞,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。

“啊?你?”靳攸嗫嚅着嘴唇,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
“不要太感谢我。”裴迹之一把搂住靳攸的肩。

靳攸老泪纵横,“我就知道没看错你!”激动得贴着一张老脸就往裴迹之胸口蹭,“你为何突然请辞?”倒也不必为了他做到这份上。

裴迹之伸出一手将靳攸脑袋推开,一手捂唇凑到靳攸耳边,小声耳语,“我要回去陪夫人。”

说罢,背朝着靳攸挥挥手,扬长而去。

靳攸愣愣望着裴迹之的背影,这小子什么时候添的新夫人,竟不请他吃酒。

为了夫人辞官?靳攸摇了摇头,这小子没救了。

没出裴迹之所料,沈亦谣果然生气了。

“你凭什么辞官!”沈亦谣气得跺脚,一脚把香案踢得嘎吱响,香灰落了满地。

“我为什么不能辞官?”裴迹之换了常服,穿了件青绿云纹的圆领袍,抽簪明志,一边啜着茶,似乎早有准备,悠闲地跷起了脚。

沈亦谣双手握拳,用力往下一砸,一连跺了三下脚,“啊!啊!啊!”,把自己弹到了房顶上,“你经营三年才混到如今这个地步,为了这么件事就要辞官?”

一边说话,沈亦谣气得跟个球似地在房间各处弹来弹去。

裴迹之眼睛贼眉鼠眼地乱转,四处在房里找沈亦谣的位置,“什么叫就这么件事?轮回转世,这可是你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了。五柳先生尚且可以为了回家种田辞官,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帮夫人下地狱辞官了?”

“你也好意思自比陶渊明,人家生逢乱世,寒士出身,致仕前也是有致君尧舜上的志向的。何况人家死后著作等身,千古留名。”,沈亦谣恨铁不成钢地说,‘良才不隐士,江湖多贫贱’,你出身高贵,不想着如何为众人抱薪,却因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辞官,简直是,胸无大志!”

他在夜里挑灯看案牍,下了多少苦功。沈亦谣是亲眼所见的。

还这么年轻就到了户部实职,又做了侍御史成了天子近臣。

日后是正儿八经要平步青云的。

“我同你,是儿女情长吗?”裴迹之忽地敛了神色,异常谨慎地发问。

沈亦谣被堵住了嘴。心头一颤。 他还对自己有情吗?

还是因为歉疚?


公主浅笑,轻搭上手腕,和沈亦谣的手重叠在一起,“我明白的。你回去以后,裴敬为难你了吧?”

沈亦谣没有答话。

“当年我就在想。朝堂之事,我不同你讲是天经地义。我看过那么多人生死,以为你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。那时候,我捧一个女诗人也好,捧一个文官也好,其实跟捧一个妓子没区别,他们得名利,我得痛快得权势。当面逢迎,转过脸来就背叛,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。但你回去,那么认真同我写一封绝交信,同我陈情,蠢得可爱,你竟真的以为我们之间是友情。”

公主凤眉轻轻蹙起,眼神没有落处,良久没有说话,似是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,过了许久,肩头一沉,解了眉。

“世路风波险,十年一别须臾。人生聚散长如此,相见且欢娱。”公主胭脂红染的唇角淡淡一抹笑。“也许真的是友情吧,不然我们为何隔着生死也能相见欢呢?”

夏日午后刮过一阵微风,白云观纱帘下摆随风轻动,殿内陈设虽移,碧瓦飞甍仍旧。

沈亦谣同公主话别,缠好红绳,和裴迹之沿着白云观的青石阶缓缓而下。

“不移!”

沈亦谣转过头,见林晋安从后头追上来,长身玉立于石阶之上。

他没有看裴迹之,盯着红绳所在的方向,眼底有轻浅愁绪。

“你过得好吗?”

沈亦谣愣了愣,怎么说呢?

说好吧,自己死了。说不好吧,又没什么过不去的。

想了想,说了同绿竹一样的话。“我很好。”

裴迹之墨眉微挑,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林晋安一番,看他眼眶泛着丝丝红意,扯了扯手上红绳,背过身去,“走了。”

两人并肩行着,裴迹之若有所思,蹙着眉问,“公主说,这一跪,是梁国府欠你的,是什么意思?”

沈亦谣慎了慎,只是说了声,“都过去了。”

·

西市里热闹不减当年。

裴迹之没带她去挑料子,直接去了成衣铺。

沈亦谣给自己选了件碧绿小衫、连珠纹锦褙子,白花缬绿间裙外头搭天青色纱裙,配了件敷金的青纱帔子。

沈亦谣越挑心情越好,看中一件就上手轻轻扯一下,人多的地方两个人不方便说话,裴迹之只需看衣裳,动了就买。

裴迹之正跟那铺子老板结账,想着若是沈亦谣能穿上这身衣服的话,定然漂亮。

她从前就爱穿绿衫,衬得人像枝新鲜的柳条。

这些俗世的欢乐,能让她开心一点吗?

沈亦谣不用吃饭、没有五感,他几乎想不到还有什么方式能对她好。

不过好在,她再也不会生病了。

裴迹之垂下眼,看着腕上丝线那一抹红。红线的那一头,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,将他们纠缠在一起的,是他强求却注定要放手的欲望。

沈亦谣看外头日头正大,街头沿街卖胡饼的波斯人胡须被汗浸得一缕一缕的。

若她还活着,是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天里出门的。

沈亦谣怕热。

现在,凉透了。

沈亦谣嘿嘿一笑,不自觉发出了细微的笑声。

视线一瞥,恰好瞧见旁边架子上搁了一件女装的翻领窄袖袍衫,刚拽上那袍子,裴迹之跟脚过来,便听门口传来一声女声,“这件衣服我要了。”

沈亦谣打眼过去看,是王采钧夫人李氏。

裴迹之没搭理李氏,伸手就把那袍子拽怀里。吩咐店家,“包起来。”

李氏扫了一眼裴迹之,没带好气,“裴郎中隔两日就要诗会了,不在家里整理亡妻遗稿,倒上这儿买上女人衣裳了。这是要送给哪位青楼娇娘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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