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成润景衡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萧成润景衡后续+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夷则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似曾相识燕归来“殿下,该吃药了。”纤纤素手捧着一只白瓷碗,小指轻翘着,弯了一个柔美的弧度,摇曳的灯光下有着羊脂玉般的润盈。萧成润抬眸,只见药碗热气氤氲后那张清秀的脸。“殿下?”藕荷色裙摆轻挪,离他更近了些,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,又软又柔,比那道氤氲水雾更缠绵,连带着让人厌恶的苦汤药味都变得香甜。萧成润放下手中书卷,屈指敲了敲桌面。纤纤素手便轻轻将药碗放在桌上。“你不是桑枝。”萧成润音色浅淡,带着些微凉意。女子抬眸,一双眸子华光流转,宝珠一般,将那张堪堪称得上清秀的脸映衬的分外动人,她的头微微一歪,显出几分天真来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萧成润看着那双眸子,微微一顿,不答反问:“你是谁?”女子俯身靠近萧成润,素手轻抬,眼看就要按在他肩上,却被...
《天上掉下个小妖精萧成润景衡后续+全文》精彩片段
似曾相识燕归来
“殿下,该吃药了。”
纤纤素手捧着一只白瓷碗,小指轻翘着,弯了一个柔美的弧度,摇曳的灯光下有着羊脂玉般的润盈。
萧成润抬眸,只见药碗热气氤氲后那张清秀的脸。
“殿下?”
藕荷色裙摆轻挪,离他更近了些,声音也更清晰了一些,又软又柔,比那道氤氲水雾更缠绵,连带着让人厌恶的苦汤药味都变得香甜。
萧成润放下手中书卷,屈指敲了敲桌面。纤纤素手便轻轻将药碗放在桌上。
“你不是桑枝。”萧成润音色浅淡,带着些微凉意。
女子抬眸,一双眸子华光流转,宝珠一般,将那张堪堪称得上清秀的脸映衬的分外动人,她的头微微一歪,显出几分天真来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萧成润看着那双眸子,微微一顿,不答反问:“你是谁?”
女子俯身靠近萧成润,素手轻抬,眼看就要按在他肩上,却被凌空截住,攥住了腕子不得动弹,女子也不在乎,晃了晃被萧成润握住的手腕,笑盈盈道:“你猜。”
女子话音刚落,便见萧成润眸色一冷,放开她的手腕,拔了一侧的长剑向她劈来。
萧成润一跃一挥间白衣翻飞,惊鸿游龙一般的姿态,手中的剑却有万钧之势,还未等到那把剑劈到女子身上,女子的身体便直勾勾往地上倒去,再也没了声息。
萧成润收住剑势,看向地上那具死了不久的女尸,眉头缓缓蹙起。
“桐声!你没事吧?”一道紧张的声音在院墙上响起,萧成润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,可此时墙上那两个女子却自成一个天地,除了她们两个,旁人皆看不到她们。
“吓死我了!”桐声抚着胸口,靠在鸢扶怀里喘着粗气,一双手还不忘比划着:“那剑上真的有龙气,劈头盖脸的就向我砍来,要不是我跑得快,定是要被劈回娘胎里去!”
桐声向屋内看去,那把差点要了她的命的剑已经被收起来了,此时萧成润正拿着帕子擦手,从容细致,连指缝都不放过。
桐声看着他的动作,眯了眯眼,心中生出一股不服输的狠劲:“定是借来的壳子太丑,不管了,我用自己的原身去。”
“不行!神尊说了,你不能在凡人面前显露真容。”鸢扶打了个哆嗦,怯生生的道:“会被雷劈的。”
桐声抬头看向一直飘在自己头上的一团黑云,冷笑一声:“告诉我待在萧成润身边避过雷劫的是他,不让我露真容的也是他,我的灵力那么低,没法子用幻化之术,也没能耐夺活人的舍,哪有那么多死人的空壳子给我用,左右都是死,还不如赌一把。”
鸢扶生怕一个不留神桐声就跑了,紧紧抱住她的胳膊,把她的袖子绕在手里缠了好几圈:“神尊说,他会有安排的,是你等不及跑来的。”
“命是我的我当然心急。”桐声侧首看向鸢扶:“安排呢,总不是让我们现杀人夺舍吧。”
鸢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:“不,我不敢杀人。”
桐声长叹一声:“一个灵力低微,一个胆子丁点大,做妖精做成咱俩这样的,真是给妖界蒙羞。”
鸢扶轻声纠正:“我们是精,妖界不收咱们。”
桐声:“……”
桐声惆怅的把视线放回萧成润身上,他终于把手擦干净了,将帕子轻飘飘一丢,正盖在了女尸的脸上。
烛光微微一晃,他又在席上坐下,拾起了桌上的书卷。
“殿下,桑枝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,应是服了毒。”早在萧成润拔剑时便闻声赶来的松辕道:“怪了,那她是怎么又跑到殿下房中的?莫不是因为递不出消息给叛军,便想破釜沉舟在死前行刺殿下?”
萧成润被桌上的汤药熏的头疼,他揉了揉额角:“密信就在她身上。”
松辕闻言,一寸寸地去寻女尸上可有何异常之处,却没有寻到,他顿了顿,摸出短匕直接把女尸的衣服划开。
松柯方将药端去外间小几上,还未待查验,一抬眼便看到了女尸白花花的肚皮,他蹙眉对松辕道:“你且有些分寸,怎好让如此秽物污了殿下的眼。”
萧成润合上书,淡声道:“无妨。”
松柯躬身称是,探头去看,只见女尸腰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,随后他听松辕啧啧道:“王继那逆贼给这些细作灌了什么迷魂汤,活着没法递消息,就把自己弄死,真是够狠的。”
萧成润扫了一眼女尸腰间的字,抬步往外走:“收拾干净,把她葬了吧。”
萧成润迈出屋门,走到院中梧桐树下,月光透过枝叶映在他身上,素白的外衫盈了一身月华,他仰头,对着梧桐枝干出神。
桐声看着他的脸,有片刻失神:“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。”
鸢扶道:“你这几天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吗?”
桐声摇头:“不是这几天,是之前。”
鸢扶奇怪道:“之前?我们一直在一处,我怎么不知道你见过他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但感觉就是见过,好久好久之前……”桐声的声音轻了下来,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。
“我知道了!”鸢扶头一次动脑子,她自认为找到了答案,分外兴奋,连声音都高了几度,霎时将桐声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喊走了:“他和神尊长得有些像。”
“哪里像!”桐声足尖一点跃到梧桐树上:“底下这个才像是道观里供着的玉雕神仙,你的神尊……”
桐声在枝头灵巧地转了个圈,裙摆翻飞间枝丫颤动,倏地一声轻响,不知有什么东西从树枝上掉了下去,她话音一顿,垂头看去,只见一颗鸟蛋从鸟窝中滚了下去。
桐声一惊,连忙要去捞,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把鸟蛋握入掌中,她维持着向下的姿势,指尖和那只手相距不过寸许。
桐声鬼使神差地将指尖向着那手探去,就要碰到时,那手却收了回去。她索性收回身子,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树枝上,看向萧成润。
她动作间引得枝叶唰唰作响,已经不是寻常风声能比的了,萧成润却丝毫没有注意,他看着手中的鸟蛋,轻轻抚了抚,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,在这一刻,树下那位出尘玉人活了,从眼底眉梢透出的柔和给他添了骨血。
桐声愣愣地看着萧成润,却见他纵身一跃,抓住一根较粗的树干,将鸟蛋放回了鸟窝里。
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脸让桐声一惊,却又见萧成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,转身回去。
桐声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想到,他喜欢的应当不是人,而是鸟。
她寻到了突破口,欢喜至极,怜爱地摸了摸刚被萧成润放回窝里的鸟蛋,却见走到门前的萧成润又回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,她的手一僵,还没来得及从蛋上离开,就见他收回视线进了屋中。
————
萧成润用兵如神,朝廷大军势如破竹,不过三月便将失地尽数收回,只留一个易守难攻青阳城,叛军穷途末路之下反而勇武起来,几次攻城皆没有成功。
最后这一战颇为棘手,不只是叛军,眼看大胜在即,朝中有不少人坐不住了,纷纷要掺一脚,萧成润一大早就召集诸将议事,直到申时才将一切部署好。
当萧成润回到自己院中时夕阳正好,他迎着夕阳看向院中的梧桐树,却见什么东西从树干上掉了下来,他伸手接住,发现是昨晚那颗鸟蛋,他低笑:“怎么又掉下来了。”
鸟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,没有给他回答,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稀稀疏疏的鸟窝,偏头对松柯道:“去弄个结实的鸟窝,把它放回去。”
还没等萧成润将鸟蛋放进松柯手中,便觉掌心鸟蛋微颤,垂眸看去,只见鸟蛋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。
要出壳了。
这个念头使得萧成润托着鸟蛋僵在原地。
“殿下?”
松柯的声音没有使他回神,他看着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,呼吸不自觉的滞住,不知过了多久,一只细嫩的爪子从蛋壳里钻出来,壳中的小东西挣扎着,终于摆脱了束缚,破壳而出。
萧成润看着那个浑身黏糊糊没有几根毛的小东西,压在喉中的呼吸随着一声低笑顺畅起来。
桐声听见这一声笑气得要炸毛,她此时疼得要死,猝然脱离蛋壳,浑身光秃秃的,脆弱得紧,凡尘浊气刀割凌迟一般的袭来,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生是八苦之首。
而就在她那么疼的时候,竟然有人笑得那么开心,成功让这只雀精丢掉了本来就几乎没有的涵养,张口骂娘。
“啾啾!”
听到她的叫声,那道笑声又响起来了。
桐声气急,想要睁开眼看看那个王八蛋是谁,当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眼睛张开一条细缝时,一张清逸端雅的脸逆着光放大在她眼前。
“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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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说宫里那位算盘打得是真响,殿下拖着病体领兵在外,眼看立了大功,转头就派了赵检来当刺史,谁不知道赵检是晋王的老师,合着殿下打回来的南地六郡都是给晋王打的。”
桐声睡了一觉,萧成润又不见了,她从屋里飞出去寻萧成润,却听到了松辕这一席话。
她见状,默默栖在屋檐上继续听。
“心里清楚就好,这话说出来就不好了。”景衡放下手中刻刀,给松辕添上茶:“陛下性情如何你我都清楚,宫里那位越急,陛下对她的爱重之心就耗得越快,咱们看着就好了。”
松辕嗤道:“这么说这还是好事?”
“好事。”景衡抬手示意:“喝茶。”
松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:“我替殿下委屈,败了有罪,胜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重猜忌。”
景衡拿起刻刀继续雕他的木雕:“殿下胸中自有丘壑,无需咱们替他委屈。”
“嘿,有你这样当幕僚的吗……”
桐声没有继续听下去,展翅离开屋檐,她看向前院正厅上笼罩的金光灿灿的龙气,心中好奇被属下说得如此凄惨的男人,究竟要怎么才能登上皇位,成为真龙天子。
等她飞到前院时,隔着房门就看到,松辕口中凄惨可怜的男人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,而在他对面几个年纪比他大十几二十岁官吏一脸忧惧,坐也不是站也不是。
桐声站到房梁上,啧啧称叹。
嗯,真可怜。
凄惨可怜的皇子殿下放下茶杯,音色清润:“这些陈年旧账不知经了几任官吏的手,一时记差了,多些少些也是难免。”
底下官吏松了一口气,纷纷称是,又听萧成润话音一转:“逆贼猖狂,诸位能在危难之时坚守,可见忠心昭昭,而今刺史未定,此地皆靠诸位了,诸位亦是受过战乱之苦的,定能多体恤些百姓。”
萧成润说到这,在座众人就都明白他翻那些陈年旧账的原因了,无非是先敲打一番,将他们拿捏住,等朝廷的赈灾款项抚恤银子拨下来后,他们想动也得多思量思量。
三年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,贪污枉法是重罪,可要说贪,谁不贪,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,但哪天要是真惹了什么人,一个贪字能治死你,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刚立了大功的皇子。
“本王这些日子和诸位共事,亦是将诸位辛劳看在眼中,等回京之后,论功行赏,定将诸位辛劳上奏陛下。”
众人的心被这位殿下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弄得七上八下,此时听了这句话提着的心也是放下了,谈笑吹捧便也自如起来。
桐声围观了这么一通都觉得累,心想人族这些弯弯绕绕真烦,还是当精当妖好,看谁不顺眼了打一通,打死了就万事大吉了。
她如此想着,就见堂下坐着的萧成润凤眸一抬,看到了她。
“啾!”她再一次没克制住飞禽本能,扑腾着小翅膀飞去。
众人见单纯的吹捧齐王殿下不喜欢听,便开始纷纷称赞被齐王殿下捧在掌中的鸟。
萧成润听了,眼皮抬了抬,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,众人见状,说得更加起劲,因为桐声的样子实在特殊,最后倒是变成了在讨论她到底是什么品种。
一个干瘦男子理着胡子道:“依下官看,这鸟燕颌鸡喙,若是再大些,倒有些像凤凰。”
萧成润听了,垂眸看了桐声一眼,笑道:“谢郡丞说笑了,依我看只不过是只样子稀奇些的寻常小雀罢了。”
萧成润说完,就觉指尖微痛,被桐声咬了一口。
他摇头一笑,抚了抚桐声颈边绒毛。
众人见他被咬了也不恼,又开始赞这鸟有灵性,不愧是殿下的鸟。
等那些人告辞,桐声的耳朵都被吵疼了,她不舒坦了,便拿脑袋抵着萧成润的手心撒娇。
萧成润屏退侍从,带着她慢悠悠闲逛着往回走,还没清净一会,又有人声传来:“殿下。”
这道声音极柔,尾音像是带了小钩子,短短两个字,却有缠绵的意味。
这是她当时借了人的壳子去勾引萧成润时,练了好久都没连出来的理想中的语气。
桐声顿生危机感,耳朵也不疼了,从萧成润手中挣扎了一番,抬头去看,只见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,那女子生得颇美,脸盘尖尖,樱唇一点,一双眼睛尤其妙,细细的向上挑着,眼尾竟也像是个小钩子,顾盼之间真是勾魂摄魄。
她当初要是能捡到这样的好壳子,哪里还用钻什么鸟蛋,弄得变不回人身,说不定要当一辈子鸟,也别提成仙了。
许是桐声的目光太过灼热,美人垂眸向她看来,柔柔一笑:“殿下这雀儿真可爱。”
瞧瞧,人家美人对着她这么一只连自己都不知道品种的鸟,都能叫出雀儿这么好听的称呼,有的人讨人喜欢的功夫真是天生的,别人怎么学都学不来。
桐声心中感叹,萧成润却丝毫没受影响,语气疏离客气,还不如对着刚刚那一群老男人时柔和:“柳姑娘这是要出去?”
“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,便出来走走。”柳姑娘说着,悲从中来:“清影父母兄长皆被逆贼所杀,如今清影能依靠的只有殿下,又哪里有其他地方可去。”
桐声点了点覆盖着羽毛的小脑袋,好的,我知道你叫清影了。
桐声好奇萧成润的反应,抬头去看,却只见他微微一颔首,抬步往前,只丢下一句:“那便走走吧。”
桐声飞到他肩膀上,看向柔弱无依的柳姑娘,心中暗道,萧成润应当不喜欢女人。
那她那次引诱失败,也不是她没有魅力了。
桐声开心起来,只恨不能把鸢扶逮回来,让她看看这一幕,省的她以为自己没魅力。
————
“桐声在他身边待了有二十一日了吧。”
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幽凉,随着这道声音响起,笙歌漫舞,调笑嬉闹顿时就停住了,原本喧嚣浮华的欢场宛如一座死宅,刚刚还鲜活诱人的美人,顿时变成了一个个色彩浓艳的彩绘木雕,空洞的双目对着还在寻欢作乐的恩客。
原本触手可及的温香软玉变得冰冷僵硬,男人们从酒色中清醒过来,粗声尖叫着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奔去。
菩提无趣地啧了一声,玉雕一般的手指在弦上懒懒划过,铮然一声琴音划破寂静的欢场,美人们妖娆地舒展身体,头慢悠悠地转了一周,又媚笑着对上了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恩客,恩客们对上美人的笑,眼神顿时就痴了,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,爬回来继续揽着美人寻欢作乐。
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他织金暗纹的袍子上,耳朵抖了抖:“有了,萧成润很喜欢她。”
“是吗?”菩提低低一笑,风华绝世,丹青难绘:“还是和以前一样啊。”
他轻抚兔子柔顺的皮毛:“该让桐声变回人形了,她这些天定是憋坏了。”
兔子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向菩提:“神尊为何要将桐声困在鸟身中,若是想谋他的心,人身不是更好吗?”
“自是因为他喜欢,桐声魂魄不全,难免心急,早早变回人身,并无益处。”菩提说着,眉梢一挑:“我这倒算让他夙愿得偿了。”
兔子以为菩提说的是桐声,不由问道:“神尊既然另有安排,为何不直接告诉她,由着她死人壳子都钻了。”
“看她没头苍蝇似的横冲乱撞,倒也是有趣。”
果然,又是有趣,好像不管做什么,这位神尊都追求这二字。
不过投胎轮回自有天道管束,若无神尊相助,桐声应当也没法子钻到鸟蛋里去。
正想着,便觉脑袋被拍了拍:“去吧,桐声该想你了。”
兔子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手,从他身上跳下去后便消失不见了。
菩提倚在栏杆上,垂眸看着楼下歌舞喧嚣,语声幽凉:“可莫要再犯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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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正浓,万籁俱寂,正是歇觉的时候,一道巨雷却划破天幕,眼看就要劈到了屋瓦上,盘旋在院中的龙气化成了屏障,将巨雷牢牢阻挡在天幕之下。
巨雷好似心有不甘,又接连降下几道,皆被挡在金芒之外。
萧成润被接连不断的雷声吵醒,睁开眼睛,却见一道黑影挥着翅膀扑到了他身上。
桐声被外面的雷声吓得魂不附体,恨不得钻进萧成润身体里,生怕所谓的龙气挡不住雷劫。
“啾啾!”
萧成润见桐声害怕,掀开被子将桐声拿到被窝里,轻声哄道:“乖,不怕。”
怀中小雀“啾”了一声,越发往他怀里钻去,萧成润见它怕极了,只得任由它将自己的衣襟拱的乱糟糟的,等到雷声停歇也没把它弄出来,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。
耳边雷声歇散,一声凤鸣又自梦中响起,隔着云雾,萧成润遍寻四处,只有白茫茫一片,他启唇,一个名字就在心中,好似呢喃了千万遍,临到唇边,却是徒然。
他在这片虚无中艰难举步,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,好似稍不留神就会从云端跌落,万劫不复,他却依旧往前走着,寻找着凤鸣,找到了,就会记起那个名字。
不知走了多久,他看到了霞光万千,瑞鸟当空盘旋不散,又是一声凤鸣响起,格外清晰,动听至极,胜过世间一切,他心中的喜悦如涟漪般荡开,快步向着凤鸣而去,却觉脚下云层散去,他坠入万丈深渊。
在一片黑暗中,凤鸣化作了人声:“抱抱我,好不好……”
雀成娇女
“抱抱我,好不好……”
萧成润收紧了胳膊,猛地睁开眼睛,从梦中醒来,阳光穿过窗纱床幔,柔柔地给床上这方小小的天地,添了一层朦胧的光亮。
一场梦做得他心口发闷,他的手微微一动,触手却是滑腻光洁。
萧成润一顿,垂眸看去,只见怀中竟紧紧抱着一个赤着身子的女子,女子乌黑的长发散了满床,几缕发丝缠绵在脊背上,更衬得肌肤洁白如雪,好似能照亮帐中朦胧。
他抬手,女子柔顺的发丝在他手臂上滑过,留下一阵微痒凉意。
女子被他的动作吵醒,抬起头来,露出了一张欺霜赛雪的脸,她的眉头蹙着,似乎对被吵醒了分外不满,迷迷糊糊地伸手揉了揉眼睛。
她生得极美,无一处不赏心悦目,即便此时蹙着眉,撅着嘴,也是娇美可爱到让人恨不得捧在手中藏起来,萧成润看着她,竟有种熟悉之感。
她打了个呵欠,终于是睁开了眼,一双眼弧度流畅,眼尾收尖,向上微微一挑,衬着被揉得发红的皮肤,像是三月桃花一般,而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,此时带着些雾气,如空山新雨般澄澈干净。
萧成润想起那个梦,不知为何心中倏地一痛,伸手向着她的脸抚去。却见桃花瓣颤了颤,驱除了刚睡醒的迷茫,渐渐清明起来,蓦地瞪圆了眸子,看了看四周,随后又盯住了萧成润:“怎么回事?”
萧成润眉头缓缓蹙起:“你是何人?”
桐声没有回答他,她看向自己的胳膊,心中惊喜:“原来渡了雷劫就能变成人身了。”
她说着,放在萧成润胸口的胳膊一用力坐了起来,还没待坐稳,被褥便兜头压来,险些又把她压趴下。
萧成润挡住要到下来的桐声,隔着被子掐住她的腰,把她从自己大腿上抱了下去,扯住被子将她包了个严实。
被包起来的桐声在被子里挣扎:“你怎么又是这样!这次是我光着,又不是你光着,你还遮我干什么?”
“你赤身裸体……”萧成润语声一顿:“啾啾?”
“是我。”桐声说着,终于从被子里挣扎出来,却见萧成润又一把将她给蒙上了,她挣扎道:“你做什么?”
做什么?
萧成润此时皆是她从被中钻出来的样子,凌乱的青丝,白皙纤薄的身子,和他刚刚坐在他腿上,肌肤相触时滑腻的触感,想到这,萧成润感到腹下隐隐发烫。
萧成润沙哑的声音隔着被褥传来:“不许再挣扎。”
桐声不明白萧成润是什么意思,挣扎的手臂将信将疑地放下:“为什么?”
过了好一会,萧成润的声音传来:“出来吧,只许露出头来。”
桐声依言照做,只露了一个头出来,仰头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萧成润。
萧成润垂眸看向只露出一张小脸的桐声,她此时就像是一个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儿:“你是妖?”
桐声眼睫一低,再抬起来时,已经湿漉漉挂了雾气,她一脸可怜,眼里的泪将落不落:“你凶我。”
萧成润怔住:“我没……”
“你没有不凶我!”桐声把气势做得足足的,哭得越发委屈:“我当鸟的时候你把我捧在手心,连句重话都没说过,盖我时也是用轻飘飘的帕子,现在却用这么重的被子砸我两次,还那么凶,是不是我变成人身你就不喜欢了?”
萧成润凝视着桐声,她一脸的泪,让人觉得声音重一些都是过分,他无奈: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还喜欢我?”桐声眼泪一停,抬头盯着他。
萧成润被桐声的直白搞得语塞,却见那张糊满了眼泪的小脸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,紧接着萧成润身上一重,却是桐声扑到他身上,手臂抱着他的脖子,双腿缠住了他的腰,她兴奋的声音在萧成润耳边响起:“我就知道,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,你都是喜欢我的。”
萧成润看着掉到地上的锦被,身子僵住,手足无措起来:“你……下去。”
桐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,头一次发现他的眼睫竟然那么长,眼下微微颤动,像是蝶翅一般,她心中升起了顽皮之意,指尖不老实地轻轻揪了一下他的眼睫:“我不,你以前不总是抱着我吗?”
“男女有别……”
桐声忍住笑意,做出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:“男女有别,那是什么?你没教过我呀。”
她说话时樱唇贴着萧成润的耳朵,温热的吐息好似一片羽毛,挠的他耳廓微痒,萧成润耳朵一抖,大觉失了颜面,嗓音一沉,肃声道:“下去。”
桐声也知不能玩过了,脆声应好,轻盈地从他身上跳了下去。
缠在身上的重量消失,萧成润松了一口气,又恢复了以往的光风霁月:“去南墙下的箱笼里找件衣服穿上。”
桐声也没有一直光着的意思,从善如流地去了内室南墙下,打开箱笼,翻翻找找,挑出来一件颜色最为鲜亮的就要穿上。
刚把衣服罩在身上,正要系衣带时,桐声突然顿住,她回想起萧成润刚才的反应,唇角一勾,将衣带胡乱打了个死结。
萧成润等了良久都不见桐声的动静,眉心微蹙,问道:“啾啾?”
桐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:“快帮帮我。”
萧成润回头,只见桐声正低头和腰间系带作斗争,也不知她怎么系的,领口大敞,右边的衣襟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肩下,若不是她一脸呲牙咧嘴的样子,此情此景倒也是香艳非常。
“系带解不开了。”桐声见萧成润回身,松开扯着系带的手,侧身给萧成润看她腰间系带。
萧成润看着她腰下三寸那被扯成了死结的系带,额角青筋一跳,他忍住扶额的冲动,好声好气地商量:“要不你还是变回小雀的样子吧。”
他说完,就见桐声的眼皮眨巴了一下,顿时就又变得水汪汪泪盈盈:“你是嫌弃我吗?”
“……”
见萧成润不答,桐声又道:“是因为我不好看吗?”
萧成润看着桐声,他的衣服多是素色,唯有一件绛纱袍红的耀目,眼下却让她胡乱裹在了身上,原本端正刻板的礼服穿在她身上,顿时生出了烂漫意味,越发衬得她肌肤白皙,身姿曼妙,若是眼前这人不好看,天下再无好看之人了。
萧成润摇头:“你自然是好看的。”
“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嫌弃我?”桐声听了萧成润对她容貌的肯定,顿时就来了气势:“相貌是上天所赐,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,若是长得丑,碍了你的眼,便也罢了,可若是别的,我刚变成人身,人会的,我统统没学过,若是因此嫌弃我,便说不过去了。”
萧成润按了按额角:“小雀总归比人好养些。”
“小雀是我,人也是我,既然都是我又有什么好养难养的。”桐声怕在纠结在雀和人上,指不定哪一句话露馅了,便扯了扯衣带:“你快帮我解开嘛。”
萧成润看了一眼那个被扯得紧实的死结,没打算白费力气,几步越过桐声拔了安置在剑架上的长剑。
还未把剑拔下来,就觉腿上一沉,他垂眸,正见了衣衫不整的桐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的大腿,一脸怂态:“我错了!虎毒不食子啊!”
萧成润身形一顿:“我不吃你。”
“杀也不行!”
“殿下?”松柯听到了屋中的动静,前来询问。
萧成润电光火石间捂住了桐声的嘴:“没事,啾啾今日不知怎地格外闹腾,时辰尚早,你先回去吧。”
门外松柯身形一顿,似有疑虑,却依旧躬身退下了。
待脚步声远了,桐声甩了甩头,被掩住的口中呜呜作响。
萧成润松开手:“你想说什么?”
桐声深吸了一口气,萧成润捂人时没个轻重,险些憋死她,她抬眸瞪着萧成润,将原本要说的话一股脑说完:“你忘记你把我养大废了多少泉水,多少上等碧粳米吗?你不怜惜孩子,也不能这般浪费啊!”
萧成润听着桐声的话,忽的低笑出声:“说起来,你为何要喊我爹?”
你当我想啊!桐声一面腹诽,一面道:“我们鸟睁开眼后,最先看到的便是父母。”
萧成润想起她从壳中钻出来的样子,心中生出一丝柔软,却道:“往后不许喊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桐声瞪圆了眸子仰头看着他。
“我生不出来这般大的孩子,省的遭人非议。”萧成润说着,自顾自思量道:“还得给你安排的身份啊。”
桐声看着犹自思量的萧成润,不由愣住,她没有想到当初那般敏锐的萧成润,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她由鸟变成人,不仅没有多加怀疑,还要给她安排身份。过程太过顺利,让桐声不由得怀疑萧成润有什么阴谋。
她心中提防起来,手上缓缓松开了萧成润的腿,默默往后挪了些许,心中盘算着,若是萧成润暴起杀她时,她能不能死里逃生。
“你可还能变回原形?”
桐声还记得前段时间困在鸟身里的痛苦经历,神色犹豫起来,还未决定好该怎么说,就听萧成润道:“罢了,现在人少,你避着些人便是。”
桐声闻言连忙点头:“嗯嗯。”
萧成润看她一脸单纯,便又多嘱咐了两句。
桐声一直点头听着,待到萧成润说完,转身就要往外跑,一抬步却踩到了袍角,双臂扑腾着往前扑去,萧成润见了,默默后退一步,却见她扑腾了几下稳住平衡,又站直了。
“站住。”他喊住又要往外去的桐声。
桐声回头,就见一道剑光闪过,电光火石间,她克制住逃跑的冲动,只立在原地受惊一般挡住了脸。
桐声只觉得腰间一松,原本打成死结的系带被解开了,衣襟顿时毫无顾忌地大敞开来,她抬眸看向萧成润,只见他干脆利落的收剑,去箱笼里翻找什么,一个眼神都没给她。
她掩住衣襟,慢悠悠地靠过去,一件袍子出现在她眼前,萧成润示范了一下该怎么系结,便将袍子和一双靴子递给了她:“换上。”
桐声这次没有再折腾,乖乖穿好了衣服鞋子,然后绕到了背对她站着的萧成润面前转了个圈,张着胳膊对萧成润笑道:“你看我是不是特别聪明。”
萧成润垂眸打量着桐声整齐的穿着,掩住眸中深色,侧身拿了一件斗篷将她罩住。
“去吧。”
等桐声离开后,松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。
萧成润捡起丢在地上的绛纱袍,看着上面的死结,唇角微勾,却并有未什么笑意:“都听到了?”
谋心计划
“外面怎么闹哄哄的呀?”一个端着脸盆的婢女好奇道。
“听说是找狐狸。”另一个小丫头神态不忿地答道:“好似是王爷领回来的那女子大晚上不睡觉,让不知道那儿窜出来的狐狸吓到了,闹着王爷把那只狐狸找出来烤了给她出气呢,这不王爷早上起来就吩咐了。”
端着脸盆的婢女嗤道:“真是恃宠生娇,一只狐狸就给吓着了,该是捂在手心里给养大的罢。”
“男人不就是喜欢这种爱犯矫情的女子吗?”小丫头身量瘦小,看着不过十二三岁,嘴角一瞥,却满是尖酸刻薄相:“咱们姑娘正儿八经的大家出身,那哪儿不是最好的,可就是太端庄,要不怎么比不过那没事就往人身上黏的骚蹄子。”
端着脸盆的婢女眉头一蹙,低喝道:“小声些,让人听了去没你的好。”
小丫头哼了一声,扭身出去,继续去看人找狐狸去了。
婢女翻了个白眼,端着脸盆恭恭敬敬的进了屋中,对柳清影道:“姑娘,备好水了。”
柳清影摇摇晃晃地走到妆台边坐下,等着婢女侍奉洗脸。
却听婢女低呼道:“姑娘的气色怎么这般差?”
柳清影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阴冷的光,却只低头不语。
婢女猜道:“可是因为那女子害您落水染了风寒?”
见柳清影不答,婢女自以为猜到了,自顾自的道:“奴婢一会就去让人找个郎中来给姑娘看看,说起来那女子也真是过分,凭着王爷的宠爱竟然连您都欺负,这般轻浮的性子,生得再好看,怕是也得不了几天的宠爱。”
她这般说着,竟是全然忘了柳清影不过是暂且受萧成润庇护,并不是他的妻妾。
婢女说完,久久不闻柳清影的声音,顿时反应过来,忙要请罪,却见柳清影唇边忽的浮出一抹诡异的笑:“夺不了你的舍,那你便死吧。”
婢女没听清柳清影自言自语似的声音,不由问道:“姑娘在说什么?”
“你猜。”这道声音低哑无比,只听着便让人浑身酥麻,可却惊得婢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只因那声音,实实在在是男子的声音。
“你怎么了?”柳清影垂首靠近婢女,忽的把她拉上起来坐到了腿上,捂住了女子惊呼的唇,神色颇为嫌弃,若不是此次重伤,急需采阴补阳一番恢复元气,他是怎么都不会选这么一个又蠢又丑的人。
他一把拽下了婢女的裤子,要采纳时才想起来,萧成润如今本就不信柳清影,若是她身边死了个婢女,怕更是一桩麻烦。
他当下又将婢女的裤子穿了回去,极其温柔的抱着婢女道:“看着我的眼睛。”
婢女不受控制的看去,只见他眼中红光一闪,婢女的神情顿时就呆滞起来。
他捧起婢女的脸,柔声道:“都忘了,一会醒了继续给我洗脸吧。”
婢女呆愣地点头,他见状,将婢女从腿上放下去,垂眸悠闲地整了整衣衫,随后便将双手搁在了腿上,一阵温暖的水汽浮在脸上,是婢女用温热的巾帕给他擦脸。
————
“昨夜你碰到狐狸了?”鸢扶一面给桐声梳头,一面问道。
桐声点头,看着镜中鸢扶的脸,伸手比划道:“这么大一只,牙有那么长,上面还挂着血淋淋的肉丝,眼睛里凶光闪闪的。”
桐声见鸢扶打了个寒颤,一脸紧张地盯着镜子,心中顿时起了些调皮心思,只见她突然双手成爪,对着镜子“啊呜”一声。
鸢扶被吓得低呼一声,正握着桐声发丝梳理的手猛地一缩,紧接着桐声痛呼的声音盖住了鸢扶的声音。
桐声捂住头发:“你好端端的扯我头发做什么,头皮都快让你薅下来了。”
“谁让你吓我。”鸢扶颇有些过不去地揉了揉桐声的头发,嘴上却道:“自作孽不可活,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性怕这些东西,不过我听说你被狐狸吓到了,怎么回事,你不是素来不怕它们吗?”
昨夜那狐狸被伤得莫名其妙,桐声起初以为是她每日腻着萧成润,身上沾了龙气,可昨晚被摆在身边的佩剑吓得辗转难眠,思绪也清楚了,若真是龙气的话,为什么她扑去抱萧成润的时候,没有被伤着?
由此可见,狐狸被重伤可能是她自己的原因,在她没弄明白前,是万不敢让旁人知晓狐狸精那事的,当下只道:“我自然不怕他们,可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萧成润呀,怎么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呢?”
鸢扶点头,觉得这极为符合桐声的无耻做派:“看来萧成润对你已经上心了,昨夜不仅让你留宿,今天一早起来还让人捉狐狸给你出气。”
“你的宠物被欺负了,你不过一句话就能帮她出气,你会不做?动动嘴而已,哪里就是上心了?”桐声说着,神色愤愤,腰间的绦子被她扯得不成样子:“那人昨天竟把剑放在我们之间,生怕我碰他一根手指头,比姑娘家还扭捏。”
“这般性情,若是想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心剖出来实在艰难。”鸢扶愁道:“你虽渡了一次雷劫,可真正的死劫却是三魂缺一,若不补了太清阳和之气,身无胎光,多少灵丹妙药吃下去也终究是个死。”
“不能再这般慢悠悠地等下去了。”桐声放开绦子,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只鸾鸟衔珠的步摇拿在手中,惹得步摇上垂着的珍珠轻晃:“得想个法子,下一剂猛药。”
鸢扶闻言来了精神,放下梳子从袖中掏出她那本厚厚的册子:“我这记着一个法子呢!”
她将书翻得飞快,指着其中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道:“这个,将军一直怀疑新婚夫人是细作,任由府中妾室欺辱苛待夫人,结果夫人非但不怨将军,还爱上了将军,在一次刺杀中,舍命相救,给将军挡了一剑,用鲜血暖化了将军的心,终于取得了将军的信任和爱,从今以后夫妻俩恩恩爱爱,后来……”
桐声看着眉飞色舞的鸢扶,忍不住道:“这个夫人莫不是有病,将军那样欺负她,她还给将军挡剑?要是我,肯定帮着刺客从将军背后捅他一剑!”
“冷血!”鸢扶柳眉一竖:“要不你怎么勾引不到萧成润。”
桐声还未见过鸢扶这般有气势过,她摆手求饶,不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的人计较:“行行行,我冷血,你继续说。”
鸢扶横了桐声一眼,继续道:“后来夫人被敌军掳走,捆在城楼上,用夫人的命要挟将军一命换一命,将军当即挥剑自刎。”
鸢扶说着,热泪盈眶,双手合十感叹道:“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呀。”
桐声膛目结舌:“将军就这么死了,那他不管士兵和百姓了吗?”
“才没有呢。”鸢扶含着泪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桐声:“将军和夫人情比金坚感动了神仙,神仙下凡救了将军和夫人,帮助将军一举歼灭敌军,其后将军大胜而归,被皇帝封为了异姓王。”
“这是圆不下去了就把神仙拖出来了?”桐声在鸢扶要扑过来前闪到一旁,问道:“你想想你家神尊,他会做这种事吗?”
鸢扶身子僵住,拿袖子擦了擦眼泪,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怯弱:“故事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是夫人为将军挡剑这一举动,你想啊,如果有个人舍命救你,你是不是感动得掏心掏肝?”
桐声脑子里都是鸢扶扯到没边的故事,凭着本能默默摇头。
鸢扶语滞,随后打比方道:“若是我为了救你差点死了,你会怎么做?”
桐声道:“挖个坑把你葬了。”
“我还没死呢!”
“那就想法子救你呀。”桐声疑惑道:“干嘛要用我的命换。”
鸢扶一脸恨铁不成钢:“我看你不是缺胎光,是缺雀阴,一点感情都没有。”
桐声附和点头:“可能吧。”
鸢扶深吸一口气,不和她计较:“反正除了你,任何一个人都讲究个有恩必报,一命还一一命,断不会再怀疑提防那个舍命救他的人,而且凭你这么好看的模样,他心一软肯定会喜欢上你,你不懂,爱上一个人,就会对那个人有求必应,哪怕要你的命都心甘情愿。”
桐声缓缓点头,问道:“你试过?说得头头是道的。”
“你怎知我没……”鸢扶看着一脸好奇的桐声,神情一顿,将话咽了下去,随后扯了扯唇角,道:“你的情况和夫人那般相似,反正不要你真死,试一下也无妨。”
桐声对着镜子将步摇插到发间:“那便试一下吧,不过你去哪儿找刺客?”
“去找神尊要几个人……”鸢扶的语气越来越低,显然知道这法子八成行不通。
发间的步摇极为精巧,鸾鸟栩栩如生,坠着的珍珠色泽柔润,每一颗皆是一般大小,桐声颇为喜欢,晃了晃脑袋使得珠串相击:“你那神尊阴晴不定,向来只有他找别人,没有别人找他的份,别人没借来,反被他一掌拍死。”
鸢扶犹豫片刻:“要不,我来?”
————
时值深秋,昨夜一阵风卷过,梧桐树上的叶子越发伶仃,稀稀疏疏的各自随着秋风飘摇,桐声刚走到树下,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到她头上了,她“哎呀”一声,晃了晃脑袋,惹得头上珠玉相击,发出泠泠脆响。
萧成润闻声看去,顿时露出一抹轻笑。
桐声接住从脑袋上晃下来的枯叶,拿在手中抬眸看去,只见萧成润坐在廊下,手中还握着一卷书。
“你笑我!”
桐声不乐意了,鼓着腮气呼呼地看着他。
萧成润含笑对她招手,桐声走了过去,便见萧成润的手向着她伸来,她弯了腰,乖顺地配合萧成润的动作,只觉发丝被轻扯了一下,是萧成润将被挂在步摇上的发丝轻轻摘了下来。
天气渐凉,阳光底下却还是暖融融的,桐声趴在了萧成润的肩上:“是要走了吗,我见他们都在收拾东西了。”
萧成润点头:“后天走。”
桐声低低应了一声,想着自己化成人形已经六日还没有进展,语气有些低落,却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揉了揉:“京城气候比这里冷些,到了说不定正好能赏雪,你见过雪吗?”
“没有。”桐声把玩着萧成润的玉佩,问道:“好看吗?”
萧成润点头:“琉璃世界,琼楼玉宇自然好看。”
“那会不会很冷?”
萧成润道:“在屋中有锦衾炭盆,出去了也有手炉裘衣,自然不会冷的。”
“若是没有呢?”桐声说完,不等萧成润回答,便道:“没有的话你抱着我怎么样?”
“不怎么样。”萧成润拿书卷往她头上敲了一下:“今日是药师佛圣诞,此地笃信百姓佛教,莲华寺有法会,可要去看看?”
桐声猛地点头:“要。”
说罢,扯着萧成润的胳膊就要将人拉起来,萧成润慢悠悠地起身:“急什么?”
桐声笑容满面,口中去抱怨道:“我这些日子都快闷死了。”
她说完,就听松辕在门外道:“殿下,已经备好车马了。”
“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!”
萧成润颔首,却突然被桐声勾住了脖子,随后只觉脸上一热,竟被桐声亲了一口,桐声亲完之后立即放开了萧成润的脖子,向着她的房间跑去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同床异梦
却说众人进了门,便看到倚在床上的萧成润,松柯见状,向前几步,跪在床前请罪。
萧成润看着松柯,忽的淡笑道:“你也跪,你们今个约好的?”
松柯愕然:“殿下?”
萧成润脸上的笑意却敛了下去:“你今日所为出格了。”
松柯沉声道:“殿下今日又何尝不是。”
萧成润未曾回答,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:“我让你失望了,对吗?”
松柯身形一僵,将额头触向地面,叩首道:“是属下僭越,殿下从未让人失望过。”
萧成润看向垂眸站在门口,不知在想什么的桐声,眼中泛起波澜,语气却平静无波:“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”
松柯闻言,便知萧成润还是头脑清醒的,当下松了一口气,沉声应道:“是。”
随后他的肩膀被萧成润拍了拍:“起来吧。”
“属下冲动妄为,回府后定依法领罪。”松柯说完,直起了身子,从地上起来。
他和萧成润都清楚,他认的罪,不是因为要杀桐声,而是因为擅自行动,坏了规矩,损了萧成润的威名。
松柯起来后,萧成润问道:“其他人怎么样?”
松辕答道:“有三人伤太重,无力回天,还有两人怕是以后无法再近身保护殿下。”
萧成润神色惋惜,这些护卫多是九年前扶风郡大旱,常翁在死人堆里挑回来的孩子,精心训练了多年,才放在了他身边,皆是真正的无牵无挂之人,唯一要记住的只有忠心二字,可这些人,死了便是真正的消亡,除了一具棺木,再也不会在世上留下一丁点痕迹:“死者厚葬,落下残疾的,按以前的规矩安排,务必让他们衣食无忧,安享晚年。”
松辕应是,又听萧成润道:“你伤的也不轻,先寻间屋子歇着去吧。”
————
因萧成润等人伤势严重,经不得颠簸,便决定在寺中修养几日再回去,到了晚上,桐声总觉得不踏实,死活要赖在萧成润房中,口口声声说寺里没有婢女,萧成润又有伤在身,她要留下照应着。
萧成润总奈何不了她的无赖手段,只得命寺中僧人又抱来了被褥铺在矮榻上,让桐声在此处歇着,到了晚上便觉得杯子被人掀开,紧接着一具香软的躯体贴在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。
他掀开被子看去,室中昏暗,只看得到桐声亮晶晶的双眸。
“又怎么了?”
“我睡不着。”桐声闷声道:“胳膊疼。”
萧成润想起她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,白日里待到她主动去给他看时,那伤口已经早已不再流血,血痂都快结了,连包扎都不必。
见萧成润不答话,桐声戳了戳他的胸口:“你怎么不搭理我,真的疼,我以前哪里受过伤。”
萧成润将左臂从桐声怀中抽出来,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:“胳膊。”
桐声闻言,把受伤了的胳膊举起来。
萧成润将桐声的袖子撸上去,在黑暗中待久了,视线更清晰了些,他能看到她瓷白的胳膊在暗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泽,真如羊脂美玉一般,而那道两寸长的伤疤虽浅,长在这般白皙的皮肤上,却格外突兀,白壁生瑕,总是令人更易心疼些。
萧成润将从枕下摸出来的帕子,系在她胳膊上,遮住了伤口,随后把她的袖子拉起来:“睡吧。”
桐声看着上臂明显鼓起来的布料,晃了晃胳膊:“这是干嘛?”
“包扎。”萧成润闭上了眼睛:“包起来就不疼了。”
桐声用指尖按了按伤口,轻嘶了一声:“骗人。”
她看向萧成润:“你的包起来就不疼了?”
“嗯。”
桐声撑起身子,打量着萧成润,他闭上眼睛时,总有一种恬淡无争之感,这样的气质才像是神仙,至少比菩提像。
萧成润察觉到桐声的视线,不由问道:“还不睡。”
桐声将胳膊肘撑在枕头上,托腮道:“你为什么救我呀。”
萧成润道:“不是你先替我挡剑吗?”
今日萧成润的行为让桐声心里一直上不去下不来,牵肠挂肚的不舒坦,眼下借着月色,她似忘了诸多顾忌,又问道:“那我若是不替你挡剑,你还救我吗?”
萧成润没有回答,呼吸平顺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。
桐声哼了一声,翻身准备睡觉,却听他道:“应是会的。”
久攻不下的壁垒终于被她撬开了一道缝隙,本该开心的,可桐声却无端的闷了起来,她躺在萧成润身边不说话了。
却听萧成润又道:“不过以后不会了。”
“为什么!”好不容易撬开的缝隙又自己合上了,桐声心中顿时生出了火气。
“我的安危关系到的不只是我一人,还有我身后千百余效忠与我的人。”萧成润睁开了眼睛,看着在黑暗中辨不出颜色的床帐:“他们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,我若有任性之举,弃他们于不顾,便是不信不义。”
“所以,啾啾。”萧成润将桐声放在外面的手放回了被褥中:“以后不要如此了。”
桐声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,低低嗯了一声,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态道:“你留着我这只雀精,便已经是任性之举了。”
萧成润笑了笑:“我不会更任性了。”
“我等着瞧。”桐声说着,再一次环住了萧成润的腰:“还有,我是小雀的时候喊我啾啾也就罢了,现在我都变成人了,你也不怕哪天旁人听去了起疑。”
桐声将头枕在他没受伤的左肩上,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:“而且啾啾啾啾的,难听死了,你快给我改个名字。”
萧成润想起那日从梧桐树下接住了她,她破壳而出时那声细嫩的鸣叫,不由道:“好听。”
“哪里好听。”桐声娇声道:“你快改吧。”
“桐声如何?”
桐声闻言一顿,这个名字分明是菩提给她取的,世间那么多字,怎地偏偏萧成润又选了这两个,她问道:“你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了?”
“鸣声啾啾。”萧成润仿佛又看到她倚在桐树枝上的样子:“而且你不是喜欢梧桐树吗,要不叫鸣梧?”
桐声犹豫片刻:“还是桐声吧。”
她说罢,兴冲冲的道:“你喊我一声。”
“睡吧。”
桐声不依:“喊嘛。”
萧成润启唇,终是从口中挤出那两个字:“桐声。”
“嗯!”桐声眼睛一弯,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。
萧成润听着她清脆的声音,唇角也跟着向上弯了弯。
桐声不闹腾了,却没有睡着,直到萧成润呼吸平稳起来,她才将手轻轻放在萧成润的胸口,隔着布料皮肤,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,眼中的纠结之色一闪而逝。
随后她脑中被数不清的疑问填满了。
操控松柯杀她的是谁?
和那只狐狸有没有关系?
她死了又对谁有什么益处?
还有……
萧成润和菩提到底是什么关系?
菩提的话究竟能不能信?
就算萧成润甘愿献祭,她又真的能活着吗?
诸多疑问在桐声脑子里绕来绕去,直搞得她头疼欲裂,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,怎么就这么难。
正所谓距离产生美,活命要紧,桐声虽然不敢全然信奉此话,可却也不曾时时刻刻黏着萧成润,要不然不说萧成润,只她都要厌烦了。
她此刻正跟着小沙弥在寺中闲逛,逛了不久,却见前面草丛里趴着一只兔子,那只兔子见了她,顿时站了起来,两只耳朵也跟着抖动,让人看着就想去一把抓住。
桐声眸子一转,扯住了小沙弥的领子,小沙弥正在往前走,被她一扯险些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噎死,他停下脚步,便见桐声弯腰替他整理领子,动作温柔的仿佛刚刚扯他领子的不是她一样。
“小和尚呀,你想不想吃肉肉?”
小沙弥刚顺过来的气又被堵住了,他瞪圆了眼睛,给桐声留足了颜面,只重重念了一遍:“阿弥陀佛。”
意在提醒桐声此处是佛门,而他是侍奉佛祖的出家人。
“你不想吃吗?”桐声歪了歪头,全然不顾及他的提示,指向草丛中那只兔子:“你看那只兔子,又白又肥,毛色光华,吃起来肯定肥而不腻,紧而不柴,这种兔子,现杀现吃最好,也不用加许多佐料,只清水煮了,加点盐提味,便是鲜香无比。”
小沙弥咽了一下口水,又听桐声道:“想吃吗,想吃的话现在便去把它捉来,先拔了它的毛,再剥了它的皮,刨去内脏,往锅里一煮……”
小沙弥猛地摇头:“不……不想!”
他看了一眼草丛里的兔子,明明是白乎乎毛茸茸的,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剥了皮煮熟的样子,他顿觉自己道心不坚,只觉得六七年的斋饭白吃了,当下竟一改往日早熟懂事的模样,嚎啕出声,哭着找师父去了。
桐声在小沙弥的哭声中收起了脸上的笑,黑着脸朝那只兔子走过去,那只兔子却先发制人,跳起来狠狠往桐声膝盖上撞了一下,桐声纹丝不动,抓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拎起来:“好鸢扶,你还活着呢,我险些以为你让人煮了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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