碗一下碎了,那碎渣蹦起来,在娘亲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。
我不禁皱起眉头,狠狠推了一把状元郎爹爹。
娘亲教了我许多礼仪,她说吃饭时摔碗是没有教养的表现。
爹爹都是状元郎了,还不如我一个小孩子。
彼时的娘亲怀着身孕,每日因为害喜呕吐不止,她拿起帕子擦拭嘴角,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吩咐人拿来笔墨,写了一封和离书,很平静地对爹爹说:“我们和离吧。”
那天爹爹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后就走了,接着娘亲的裙摆流出许多血。
一向稳重的彩萍姑姑姑姑顿时慌了,她在屋子里毫无章法地乱转了一圈,眼睛在我和娘亲身上游移。
我明白她的担心,于是很镇定地说:“你去请郎中,我守在娘亲身边。
我不会让其他人靠近的。”
彩萍姑姑后来同我说,那一瞬间,她觉得小小姐长大了。
娘亲小产后昏睡了很久,这期间爹爹一次都没有来,下人们都说他忙着为新妇准备聘礼。
终于在一个午后,娘亲睁开了眼,爹爹闻讯赶来,却一言不发。
两两僵持了半晌,他对娘亲说:“淑音,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”
我不明白什么意思,娘亲解释道:“这是男人惯用哄女配的鬼话,一个字也不能信。”
看着娘亲苍白的面容,和满脸的泪痕,彩萍姑姑拉着我跪在她跟前,求她振作一些。
她搂过我,有气无力地说:“玉姐儿,你得跟我一块走。”
“有了后娘就有后爹, 爹爹起初是不同意的,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允了。
娘亲很感慨地告诉我,她幼年读书时有个手帕交,后来才知道对方是公主。
多少年了,两人来往并不多,这次娘亲遣人给她递了个信,爹爹进了趟宫,一回府便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。
临走前,还扣下娘亲一半的嫁妆。
“她为什么帮你?”
娘亲眨眨眼:“因为我们是女子,能体谅彼此的艰难。”
我从状元府邸离开了,和娘亲一起回到了她原来的家。
“玉姐儿,娘亲没嫁给你爹爹之前,就住在这里,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娘俩的家。”
原来娘亲出嫁前是侯府的大小姐,当初在花信宴上和爹爹一见钟情。
祖父、祖母本身就不愿攀附高门,又觉着状元郎爹爹为人上进,又温厚,一心想低嫁能够看顾女儿,于是同意了这桩婚事。
谁知道一场疫病,祖父、祖母接连去世,娘亲没了靠山,只剩下一个素来不亲的兄长。
侯府的屋子比之前更大更华丽,吃食也更多更美味,但我不喜欢。
因为这都不是给娘亲和我的。
舅舅当着娘亲的面会对我笑,可在院子里单独碰见我时满脸嫌弃,后来甚至远远看见我就绕道而行。
好几次在用饭时,我听见舅母话里话外都在数落娘亲,说她丢了谢家的人,毁了谢家女眷的前途。
每每这个时候,舅舅就像耳朵聋了一般,自顾自的夹菜,娘亲刚要张嘴,他又给娘亲夹了一筷子菜。
他这是在堵娘亲的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