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。
“清欢,我们去游乐场玩吧,就去你最喜欢的那一家。”
陆时霆帮我披上大衣,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边角。
以前他还没彻底翻身时,总是会陪我四处旅游,看看人间山水。
但没想到逛来逛去,我还是更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的游乐园。
五彩的气球,软糯香甜的棉花糖,是我唯一割舍不下的回忆。
后来陆时霆的生意越做越大,我们去的也越来越少,只是没想到,他还记得。
可此刻站在铜镜前,我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。
皮肤苍白如纸,指尖浮着病态的紫,发丝如霜。
短短三年,我已经像一缕行将就木的游魂。
这就是耗尽寿命的代价。
游乐场人声鼎沸,欢笑的人群从我身边流过。
很多年前,陆时霆就是这么牵着我的手,走过大街小巷。
他看到我一直停在糖人面前,却因为守护咒的缘故不能吃太多甜食,就专门找了手艺最好的老师傅,耐心学了一个月,终于能画得栩栩如生。
只要我想看,他就画给我,教我,陪我。
甚至连我因为织好运手环而畏寒,他都记在心上。在办公室里专门准备了一件羊绒毯,上面还绣着我们的名字。
每次我去找他,他总会先给我披上,生怕我受凉。
他说:“清欢,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,就是能看着你笑。”
陆时霆紧紧牵着我的手,生怕我走丢。
我们来到射击摊位上,他扬起灿烂的笑容,拎着赢来的一兜子玩偶,求着我表扬。
我看得有些恍惚。
“清欢,想吃棉花糖吗?”他指着路边的小摊,虽然是询问,但语气非常笃定。
我还是从梦里醒来了,攥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,摇头,“我不想要”
他的表情一僵。
突然,一阵幽香夹杂着巨大冲击朝我砸来!
我重重摔在地上,手腕被利石划开。
血涌出的瞬间,我感觉体内的寿命像断了线的风筝,开始疯狂溃散。
皮肤变得透明,骨头泛着诡异的光。
“清欢!”
陆时霆立刻抱住我,眼中满是心疼。
他愤怒地抬起头:“你瞎吗!”
是苏媱。
“陆总!对不起!我没看到,对不起!”
她慌乱到看不见我,直接扑进陆时霆的怀里,“救救我!刚才有人骚扰我!”
陆时霆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,言语间如腊月寒冬:“有事找警察!你撞了人还不会道歉吗!”
苏媱怔住了,红唇颤抖着,看看我又看看一脸坚定的陆时霆。
最后,她还是断断续续地抽噎道:“对不起,陆夫人,对不起,是我没长眼……”
我摆摆手,并不想计较,只是发现阳光已经能穿透我的指尖。
这具身体像个碎裂的瓷器,随时会化作齑粉。
陆时霆却还显得并不满意:“清欢,没事了,我回去扣她三个月工资。”
苏媱的眼圈立刻红了,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跑。
陆时霆错愕了一下,死死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。
然后他转过来时很抱歉:“清欢,今天先这样,你先回家,我去看看她,怕她做傻事。”
“好。”
临走时,陆时霆又打了家里司机的电话,让他快点来接我。
放下手机,他有些不舍又充满了歉意。
我如他所愿,体贴一笑:“快去吧!那终归是你的下属,出了事也不好看。”
陆时霆恍如大赦,朝我点了点头后,立刻转身追了上去。
司机到这还有一段时间,我远远地跟着陆时霆的脚步近到游乐场的欧式小街里。
陆时霆一把拽住哭泣的苏媱,将她摁在墙上。
他们四目相对,气息交融,最后吻在了一起。
我愣愣地盯着苏媱因为被陆时霆拉扯而暴露出来的月白色的打底衫。
那是我用三个月织的,里面每一针都蕴含着我的心意。
如今她穿在身上,守护咒正在被一点点磨灭,因为她不是我要守护的人。
但守护屋对我的惩罚从不会迟到,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缠上我的心脏,每一根断裂都代表成功抽走了我的寿命。
血一滴滴落在地上,和守护咒碎裂的声音交织。
“走!去我在游乐场后面的公寓…”
他的声音染上欲望。
远处旋转木马的音乐欢快地响着,讽刺得让人发疯。
从前我以为,最痛不过看着爱人背叛。
可陆时霆总有办法,让我一遍遍切割灵魂,剜出真心,嘲笑曾经的愚蠢。
我现在连生气都感觉费力,拖着几近透明的身体,摇晃着往前走。
路过卖洋娃娃的橱窗,一个小女孩跑过,差点穿透我的身体。
我突然想笑。
原来守护者临死前是这样的?
不过这样也好。
陆时霆,我放弃你,也是放过我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