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将五千两银子付给了牙人,为女儿买下城东聚福楼作嫁妆。
不到半柱香的功夫,陆修言便匆匆赶到杀猪摊。
“清宁,你,你疯了不成?!”
“怎敢用五千两银子就为买下那处铺面?”
陆修言满面怒色。
自他考上举人,胆子愈发地大,也敢和我这样说话了。
我轻轻放下手中的杀猪刀。
“相公昨夜醉酒时说的话,这么快就忘了?”
陆修言被杀猪刀震慑住,转了转眼珠,似是陷入回忆。
昨夜陆修言宴请同门,饮得酩酊大醉。
他酒量又差,今早醒来已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、做过什么。
起身时还理所当然地让我去煮一碗醒酒汤。
他脸色痛苦地抚着自己的额角,说那里肿了个大包。
又和我抱怨,直嚷头晕目眩得厉害。
我佯装关切地说是他自己醉后摔倒所致,实则那伤是我用香炉砸出来的。
都说酒后吐真言。
昨夜陆修言醉归时,突然掐住我的脖子。
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我窒息。
我还以为他要取我性命,不想他又忽地松手。
拉着我唤“心肝”。
“心肝儿,你比我家那黄脸婆娇艳多了!
我怎么舍得动你?”
听到这话,我如坠冰窟。
原来他在外有人了!
可谁不知陆修言是个妻管严,平时最听我的话。
我心中凄凉不已,他怎么敢?
又听他指着天怒骂道。
“要不是有几个破铜钱,老子才不伺候那死肥猪!”
看着陆修言恶心的嘴脸,我一时气急。
抄起案上的香炉便朝他额角砸去,将他砸得晕了过去。
他昏过去的前一秒还在喃喃。
“心肝儿你放心,她的钱我都给你花。”
我气得又狠狠掴了他七个耳光。
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摁进了洗脚的铜盆。
我静坐了一整夜,思量着该如何应对这场变故。
毕竟我和陆修言还有个女儿。
这世道不偏袒女人,我的名声本就不好。
想要和离还想带走女儿,必须从长计议才行。
第二日我不曾哭闹,反倒如常为他煮了醒酒汤。
只不过,我在汤里吐了两口浓痰。
陆修言喝着那碗加了料的醒酒汤,还不忘夸我。
“娘子这手艺,真真是一绝。”
我转过身去,嘴角划过一抹冷笑。
陆修言饮完还是觉得头疼难忍,又去榻上躺着了。
我趁此机会,立刻命人唤来牙行,亲自走了一趟。
不过一个时辰,便将城东聚福楼买了下来。
立契约时特意注明是给女儿的嫁妆。
面对陆修言的质问,我不慌不忙。
“相公,昨夜你不是一直说要给玥儿准备产业。”
“还说一定要买城东聚福楼吗?”
陆修言沉默了片刻。
随后试探着问:“我可还说了别的?”
“自然是说了。”
陆修言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慌乱。
“我还说了什么?”
我笑道:“相公昨夜一直唤我心肝,夫妻多年了还这样情深。”
我这番话显然打消了陆修言的疑虑。
旁人听到我的话也八卦地看过来。
陆修言觉得害臊,拂袖匆匆又走了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也跟着沉下。
自从嫁到陆家,生下幼女玥儿,我便将心思都放在了相夫教女上。
白日杀猪赚钱,晚上洗衣做饭,再没关注过自己。
人人都觉得我配不上成了举人的陆修言,我偶尔也会如此认为。
但我一直认为作为寻常百姓,有没有用才是最要紧的。
我能赚钱养家,供陆修言读书,这便是我的用处。
我也一直以为陆修言爱我敬我,和那些寻常男子不同。
所以我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。
昨夜他的话却彻底打碎了我的幻想。
“东家,人走远了。”
一个粗犷低沉的男声让我回过神。
是我一年半前在猪圈里捡到的男人。
他生的高大,可惜没了记忆,我便让他做了摊铺伙计。
帮我在后院杀杀猪,在摊前卖卖猪肉。
虽是杀猪,但他刀法干净利落,一刀致命。
而他长相俊朗,也引来许多妇人家,生意比平时还红火。
见我神色郁结,他也放下手中的杀猪刀。
“东家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?”
我摇摇头,不愿多说。
这个没有记忆的男人虽然勤快,但毕竟是个外人。
况且他在我这干活不过三个月,我也不知他的来历。
可他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见我不语,他也不再多问,自顾自说道。
“我虽失了记忆,却也是个男人。”
“那陆举人,我见他常在院里踱步吟诗,怕是心里藏着事。”
“文人最是多情,爱将心事写在纸上。”
“越是风流才子,越是忍不住挥毫泄露心绪。”
这番话令我豁然开朗。
是了,陆修言自诩才子,最爱题诗作对。
若真个在外有了人,定是藏不住要在诗里露出蛛丝马迹。
我依着这话去陆修言的书房寻找,却一无所获。
莫非不在书房?
就在我快要放弃时,忽见书案旁的楠木经箱。
这经箱是我当年变卖了一支金钗为陆修言所置,原是用来存放他读书时的经典要籍。
记得上月请匠人来修补经箱的铜扣时,陆修言却执意不让匠人经手。
当时他说是箱中皆是圣贤书,不便示人。
如今想来,处处可疑。
不,简直是处处透着蹊跷!
我仔细检查那楠木经箱,发现暗层中不是什么圣贤书,而是一叠私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