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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等我说话,电话那头便传来我熟悉无比的声音。
“知堂,你这么说,是要我的命吗?
“医生说你只要坚持治疗,还能再撑一两年的,你才六十九岁,比我还小一岁,求求你,别这么快就抱这种打算,好不好?”
从前,吴慧君对我总是“嗯”、“好”、“你看着办”、“你有完没完”。
从没像今日这般,温言细语过,耐心不倦过。
其实我和吴慧君在一起,只是因为沈知堂突然要南下经商。
思想还未开放的吴家父母觉得是不务正业,不允许吴慧君追随他。
这才生生拆散他们,强迫吴慧君嫁给了我。
而我之所以娶她,只是因为,她年轻时真的光彩夺目。
我对她是一见钟情。
为给自己当时那段感情负责,结婚时我倾尽所有,给她盛大难忘。
结婚后我拼尽一切,让她无悔不留撼事。
但依旧徒劳。
我没理会电话那头的浓蜜往来,挂断电话,抽出那本集邮册放在桌上,离开了。
他们说的对,我这个年纪,人生还很长。
我可以做很多事。
我坐在新租的公寓里,带着老花眼镜,仔细看南极科考团的报名方式。
我曾经有一张邮票,上面万里冰封,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。
就在我交付定金没过多久,手机又响起来。
我不想接,可我走得突然,好多事情没有交代。
到底五十年夫妻,不该一句告别都没有。
甫一接通,电话那边就是吴慧君不耐的声音:“丁敬山,你有完没完?”
又来了,又是这句话。
我捏了捏眉心,将手机远远放到一边,打开免提。
“你一天花了十三万你是不是疯了!
“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,你是在跟我赌气吗,你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?你怎么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,你这么做不怕被小辈们笑话?”
连连质问刺耳非常,我莫名:“你们到现在还没回去过?”
半天时间,根本到不了山水相隔的地方。
沈知堂不在南方,他来了吴慧君所在的城市。
“回去,回哪儿,家?”吴慧君一瞬心虚,随即强硬道,“我跟你说我来照看知堂你不是同意的吗?
“是,我是带着儿子孙子一块儿来看知堂了,可那也是因为他临到老年,膝下荒凉,如果真有万一,我不想让他孤独地走而已。”
所以,她把我们的儿子孙子,带去给别人披麻戴孝?
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我花的都是自己存款。
我花再多钱都跟她没有关系。
我把这句话告诉她,隔着电话我都能够察觉到她的盛怒。
她怒吼一句:“你到底在闹什么?
“什么叫跟我没关系?沈知堂,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?”
是啊,不想。
当时吴慧君离开,我几次欲言又止,想问她的是:“他快死了跟你有关系吗?”
“能不能不去,我们马上就要到结婚纪念日了。”
“你要去,我可能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,其实这些年,我也在苦撑。”
但那些没说口的千言无语,最后只浓缩成现在的一句话。
“是的,我不想和你过下去了。”
可这句话根本没人在意,因为沈知堂突然发病。
所有人都在为他惊慌。
“知堂!”
“沈先生!”
“沈老!”
他身边那么多人。
不像我。